再说粘罕带领十万人马,望金陵进发,途退败兵报说:“有个岳南蛮同一个吉南蛮,杀了两个元帅。五千兵丧了一大半,伤者不知其数。”粘罕听了大怒,催动大兵下来。忽有探军报道:“启上狼主,前面山顶上有南蛮扎营,请令定夺。”粘罕道:“既有南蛮阻路,今天色已晚,且扎下营盘住着,到明日开兵。”一声炮响,番兵安营扎寨,尚未安歇。
这里青龙山上,岳爷爷见粘罕安营,不来抢山,倘到明日,彼众我寡,难以抵敌。想了一想,便叫二百儿郎:“在此守着,不可乱动,待我去引这些番兵来受死。”遂拍马下山,摇手中枪,望着番营杀去!那胡先在树顶上见了,一身冷汗,暗想道:“真个是舍身为国之人!”且看那岳爷爷一马冲入番营,高叫:“宋朝岳飞来瑞营也!”骑着马,马又高大;挺着枪,枪又精奇!逢人便挑,遇马便刺,耀武扬威,如入无人之境。小番慌忙报入牛皮帐中,粘罕大怒,上马提锤,率领元帅、平章、众将校一齐拥上来,将岳爷围住。这岳爷那里在他心上,奋起神威,枪挑剑砍,杀得尸堆满地,血流成河,暗想道:“此番已激动他的怒气,不若败出去,赚他赶来。”便把沥泉枪一摆,喝道:“进得来,出得去,才为好汉!”两腿把马一夹,泼喇喇冲出番营而去!
粘罕大怒道:“那有这等事!一个南蛮拿他不住,如何进得中原?必要踏平此山,方泄吾恨!”就招麾大兵呐喊追来。岳爷回头看见,暗暗欢喜道:“番奴,这遭中我之计了!”连忙走马上山。半山里树顶上,胡先看见岳统制败回,后边漫天盖地的番兵赶来!吹起胡筋,好似长潮浪涌;敲动驼鼓,犹如霹雳雷霆。胡先想道:“这番完了,不独他没了命,我却先是死也!”正在着急,忽听得一声炮响,震得山摇地动,几乎跌下树来。那众番兵亦有跌下马来的,也有惊倒的。两边埋伏的军士,火炮火箭打将下来,延着枯草,火药发作。一霎时,烈焰腾空,烟雾乱滚,烧得那些番兵番将两目难开,怎认得兄和弟;一身无主,那顾得父和孙。喧喧嚷嚷,自相践踏,人撞马,马撞人,各自逃生。
铜先文郎和众平章保着粘罕,从小路逃生。却见一山涧阻路,粘罕叫小番探那溪水的深浅。小番探得明白,说:“有三尺来深。”粘罕遂吩咐三军渡水过去。众军士依言,尽向溪水中走去,也有许多向溪边吃水。粘罕催动人马渡溪,但见满溪涧尽是番兵。忽听得一声响亮,犹如半天中塌了天河,那水势望下倒将下来,但见滴溜溜人随水滚,泼喇喇马逐波流。粘罕大惊,慌忙下令别寻路径,回兵要紧。那些番兵一个个魂飞胆丧,尽望谷口逃生。粘罕也顾不得众平章了,跟了铜先文郎,拍马往谷口寻路。只见前边逃命的平章跑马转来,叫声:“狼主!前面谷口都有山峰拦住,无路可通。”粘罕道:“如此说来,我等性命休矣!”内中有一个平章用手指道:“这左边不有一条小路?不管他通不通,且走去再处。”粘罕道:“慌不择路,只要有路就走。”遂同众兵将一齐从夹山道而行。行不多路,那山上军士听得下边人马走动,一齐把石块飞蝗似的打将下来,打得番军头开脑裂,尸积如山。
铜先文郎保着粘罕,拼命逃出谷口,却是一条大路。这时已是五更时分了,粘罕出得夹山道,不觉仰天大笑。铜先文郎道:“如此吃亏,怎么狼主反笑起来,却是为何?”粘罕道:“不笑别的,我笑那岳南蛮虽会用兵,到底平常。若在此处埋伏一枝人马,某家插翅也难飞了!”话言未毕,只听得一声炮响,霎时火把灯球照耀如同白日。火光中,一将生得面如蓝靛,发似朱砂,手舞狼牙棒,跃马高叫:“吉青在此,快快下马受死!”粘罕对铜先文郎道:“岳南蛮果然厉害,某家今日死于此地矣!”眼中流下泪来。铜先文郎道:“都是狼主自家笑出来的!如今事已急了,臣有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只要狼主照看臣的后代!”粘罕道:“这个自然,计将安出?”铜先文郎道:“狼主可将衣甲马匹兵器与臣调换,一齐冲出去。那吉南蛮必然认臣是狼主,与臣交战,若南蛮本事有限,臣保狼主逃生;倘若他本事高强,被他捉去,狼主可觑便脱离此难。”粘罕道:“只是难为你了!”便忙忙的将衣甲马匹调换了,一齐冲出。那吉青看见铜先文郎这般打扮,认做是粘罕,便举起狼牙棒打来。铜先文郎提锤招架,战不上几合,早被吉青一把抓住,活擒过马去了。那粘罕带领败兵,拼命夺路而逃。这时吉青追赶了一程,拿了铜先文郎回来报功。
那胡先在树顶上蹲了一夜,看得明白,暗暗称赞不绝,慢慢的溜下树来,自回营中,报与张元帅去了。
再说岳爷在山上等到天明,那各处埋伏兵丁俱来报功,一面收拾番兵所遗兵器什物。只见吉青回营缴令道:“果然拿着粘罕了。”岳爷命推上来,众军士将铜先文郎推将上来,岳爷一看,拍案大怒,命左右:“将吉青绑去砍了!”左右答应一声。真个是:令行山岳动,言出鬼神惊。不知吉青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