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选?"我吃了一惊,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竞选?莫不是竞选国会议员?"
"是啊。新温伯父选区那边问他下次选举能否出任候选人。"
"可不是说已定下由伯父的一个儿子作为继承人从那个选区出马了吗?也就是你那个在电通当董事或当什么的堂兄退职回新揭。"
她取出一支棉球签开始捅耳朵。"是差不多那样确定了,但终归堂兄还是提出不干,说家已安在东京,工作也有滋有味的,懒得现在又回新温当什么议员。她太太反对也是一大原因。总之不乐意牺牲家庭。"
久美子父亲的长兄由新温选区选为众议院议员,已连任四五届。虽算不得重量级,也还是有一定资历的,一度坐过不甚重要的大臣交椅。但年事已高,又有心脏病,下届选举很难出马,因而需有人承袭那个选区地盘。伯父有两个儿子,长子压根儿无意当政治家,自然落到次子头上。
"加上选区那边无论如何都想要哥哥过去。人家要的是年轻有为脑袋好使顶气派的人,要的是能够连任几届有希望在中央当上实权派的人。这么着,哥哥就成了最佳人选。知名度高,又可拉到年轻人的票。说起来,在当地滚爬摔打他那人是死活做不来的,好在后援会厉害,说那个包在他们身上,愿意住在东京也不要紧,只要选举时拿着身子回去就成。"
我想像不好绵谷升当国会议员是怎么个架势。"对这个你怎么看?"
"他那人跟我没关系。当国会议员也罢当宇航员也罢,想当什么随他当去。"
"可他又为什么特意找你商量呢?"
"何至于!"她换上冷淡的语气,"不是找我商量,他那人哪里会找我商量呢!只是告诉我一声罢了,说有这么回事,好坏把我当作家族一员。"
"唔。"我说,"不过离过婚,单身,作为国会议员候选人不会成为问题?"
"会不会呢?"久美子说,"什么政治呀选举呀,我不太懂,也没兴趣。这个且不管,不过他那人再不结婚倒有可能,无论跟谁。本来就不该给什么婚的。他追求的更是别的东西,和你我追求的截然不同。这点我早知道。"
"哦。"我应了一声。
久美子把两支棉球签用纸巾卷了扔进垃圾篓。然后扬脸凝视
我说:"过去,一次哥哥正手*的时候给我撞见了。我以为谁也不在就开门进去了,原来他在里边。"
"手*谁都搞的嘛?"
"不是那个意思,"她叹了口气说,"大约是姐姐死后三年吧。他是大学生,我小学4年级,大概。母亲拿不定主意是把死去的姐姐的衣服处理掉还是怎么办。结果还是留下了,认为我长大了或许可以穿。衣服放在纸壳箱里,塞进壁橱。哥哥把那衣服找出来,边闻边干那个。"
我默然。
"我那时还小,对性一无所知,搞不清哥哥在干什么。但有一点我是懂的:那是不该看见的不光彩行为。其实他那行为要比。表面上的根深蒂固得多。"说着,她轻轻摇了下头。
"绵谷升知道你看见了?"
"他长眼睛的嘛!"
我点下头。
"衣服后来怎么样了?你长大穿姐姐的衣服了?"
"哪里。"她回答。
"他是喜欢你姐姐的?"
"说不清。"久美子说,"对姐姐有没有性方面的兴趣我不知道,不过里面肯定有什么,而他又好像离不开那什么,我觉得。我说他不该结什么婚,就是指这个。"
随后久美子一时沉默下来,我也没作声。
"在这个意义上,他那人有着相当严重的精神问题。当然我们每人也都或多或少有精神问题。可是他那人的精神问题跟我们的是不同的东西,那要深得多也硬得多。而他又绝对不肯、无论如何也不肯把那种创伤或痛处暴露给别人。我说的意思,可明白?就这次竞选来说,我也有点儿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不知道。那个嘛!"她说,"累了,脑袋再想不下去了。今天这就睡吧。"
我去卫生间边刷牙边照自己的脸。辞去工作三个月,几乎没到外部世界去。只在附近商场和区营游泳池和自家房子之间走来走去。除去银座和光的前面和品川那家宾馆,我去离家最远的地方就是站前的洗衣店。这期间我差不多谁也没见。整整三个月我可以称得上"见"了的人,除去妻,不外乎加纳马尔他克里他姐妹和笠原May三人。这世界确实够狭小了,且几乎死水一潭。然而,我置身其间的世界越是如此狭小如此静止不动,我越是觉得里边充满莫名其妙的事和莫名其妙的人。就好像他们和它们屏息敛气躲在阴暗处等我停下脚步。而且每当拧发条马来院子拧一次发条,世界便加深一次迷乱的程度。
漱罢口,我又照了半天自己的睑。
没有图像,我对自己道,我年已三十,一旦止步,再无图像。
走出卫生间进寝室时,久美子已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