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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如饥似渴等待着刘大海向海拉报复的时候,刘大海从医院出来,向校长老头提出了退学的申请,校长立予批准。
同学们大失所望。刘大海退学后,跟着他的父亲在镇里看守小店。
于艳艳当着尚倪和全班同学的面大骂海拉畜生王八蛋顺便操海拉祖宗十八代后,也跟着刘大海退学了。当我们初三刚要毕业的那个艳阳高照焚风灼脸的季节,于艳艳嫁给了刘大海。那年于艳艳十七,肌肉男十九。法律上的婚姻规定在我们那落后的小地方是没有用的,我们苗蛮人敢爱敢恨,国家法律算什么!如今,我的同班同学于艳艳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我还只是一个嫩头青。
刘大海退学后。同学们说: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海拉依旧活得安然无恙。
在镇里,海拉和刘大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他们并没有“敌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火药味,相反他们相处的却更加的友好了。海拉买什么东西的时候,凡是刘大海家店里有的他就绝不跑到别家去买;刘大海有空的时候也常来我们学校与海拉一起打打球。这个时候,尚倪就站在学校的长廊上远远的看着。海拉打得更加的卖命了。
7
入冬的时候。海拉在教学楼的小角落吻了尚倪之后他才告诉我:刘大海不是他叫人打的。是尚倪的前男友家在县城的铁皮打的。
县城距离小镇60多公里。我六岁的时候跟着父亲购买年货去过一次,对县城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后来我跟着海拉去县城寻找尚倪的故事成了我一生舍不得抹不去的记忆。
那是一个冬天。我们刚好上了初三。
尚倪莫名其妙的和她母亲吵了一架之后就在我们学校失踪了。
海拉坐立不安;尚倪的母亲照常给我们上课。
尚倪失踪后的第四天,海拉对我说:小宝,我要去县城找尚倪!当时尚倪的母亲正在讲台上叽里呱啦说着英语。
我问海拉你去过县城么你能保证自己不会迷路么?
海拉摇摇头,然而他说,所以我想叫你陪我一起去。俩个人的力量大,不会迷路,而且你去过那地方,我则是人生地不熟的。
我同意了和海拉一起去县城找尚倪,只为了一睹城市的繁华。
为了帮助海拉凑足去县城的路费,我背着家人把自家的一只老母鸡和一只大白鹅拿到镇上卖了八十七块七。海拉自己也牵了家里的一头小羊到镇里卖了一百七十三块四。我给海拉七十块钱。海拉说,小宝,钱可能还不够呢。
我吓出一身的汗,以为海拉知道我私自留了钱。
“ 我们到刘大海的店里去借一点吧。”海拉说。
刘大海二话不说,给了海拉一百块。
海拉眼里闪着泪。
8
我和海拉坐在前往县城的大货车上。那时通往县城的柏油马路还没有修。路烂得没有道理。汽车一路颠簸,颠得我的屁股好难受。
马路边上的田野,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
海拉看着不断后退的山川、田野,显得异常的兴奋。
我问海拉:“你为什么要不费艰辛劳苦的去县城找尚倪?你能找到她么?就算找到她了她能跟你回来么?”
“我不知道。我知道她是我的女人,我必须保护她,当她受到伤害的时候。”
当时对于“女人”二字,像我和海拉这样的小毛孩是完全不能理解的,是完全不知道它背后所应该承担的责任与义务的。
我清楚的记得,海拉是怎样在教学楼的小角落里吻了尚倪。
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尚倪跟着我来到小角落里。我红着脖子对她说,尚倪我好爱你。尚倪的脸红得像秋天里熟透的苹果,她低着头不敢看我。我走上前去,搂了她的腰,她一下子把整个身子靠着我,软棉棉的。我咬住她的嘴,她也咬住我的嘴,当我开始心猿意马双手不老实在她的臀部上游动的时候,她一把推开我,甩了我一个大耳光,却红着脸小声骂了我一句流氓就跑开了。
然而海拉反复的告诉我,和女人亲嘴多么多么的幸福多么多么的刺激,弄我心里痒痒的。以致我后来看见尚倪的时候,不得不咽下大大的一口口水。
我问海拉,尚倪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跟她母亲吵架?
海拉说,这都是因为校长老头惹的祸。他摸了尚倪母亲的****,恰好被尚倪看见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不是校长老头怎么就知道他摸了尚倪的母亲?你怎么知道他摸的不是屁股和脸就偏偏是尚倪母亲的****?”
海拉哈哈大笑,“你个好家伙!我哪知道呢!全校的学生都是这么说的。”
9
后来我在县城里上了高中,海拉在县城里一家汽车维修场当小工的时候我听海拉说:尚倪的母亲原是我校有名的英语教师。而尚倪的父亲本则是县里的高官,但因巨额贪污被处于枪决。尚倪的母亲受牵连,才带着尚倪来到朝阳中学的。
通往县城的马路一直沿着小河延伸。北风呼呼的吹,我和海拉头顶上的天空越发昏暗。
“在天黑之前,想必我们可以到达县城的?”海拉问我。
我记得那次和父亲去县城的时候,我们一大早出发,将近响午了才到呢;不过那时我和父亲坐的是拖拉机。
冬天的天,一旦黑下来,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刚到县城。天公很不作美,竟下冷雨来了。
10
我和海拉刚到县城的时候就像两只流浪远方的小狗在冷雨纷纷的长街漫无目的四处游走四眼流露着恐慌。
街灯昏黄,冷雨透骨。饥寒交迫。
我和海拉躲在一家卖钢材的小店的屋檐下。看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听雨水被车轮碾出吱吱的声音。
海拉告诉我,他的鞋漏水了,两脚冰冷,衣服也湿透了。
我的头发被雨水淋湿,紧贴在脑门上,雨水沿着脸颊往下流。
“我倆应该先去买点东西吃,然后找个地方过夜。”海拉说。
我想起那次跟父亲来县城的时候我在一家粉馆里吃了两大碗的牛肉锅巴粉,老板嘿嘿的看着我,那时我还只是豆大的小屁孩一个。父亲对老板说,我这孩子就爱吃东西,在家里的时候天天只吃这,别的不肯吃。我本想告诉老板,我家压根儿就没这东西,但当时我嘴里正咽着一大口东西,腾不出气来。
我和海拉连走了好几条繁华的街,除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外就是撑着雨伞的行人,哪里看得见香喷喷的牛肉锅巴粉哪里看得见热气腾腾的砂锅饭?
我们面前出现一个大广场,人来人往,灯火辉煌,香味扑鼻。
我和海拉同时看见了卖烧烤的小摊,香气诱鼻的麻辣汤,还有卖卤鸭子的小店。。。
海拉把钱从怀里掏出来,和我商量着买什么来充饥。
烧烤好吃倒是不假,但太辣了,吃了之后容易口渴;麻辣汤怕吃上二三十块的也填不饱肚子;买只卤鸭子应该划得来吧。
海拉咽着口水说,就买卤鸭子吧。
我拧着装有卤鸭子塑料袋从广场迅速走开,海拉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面,我听见他的脚趾头呱哒呱哒和鞋子的摩擦声。
当我和海拉蹬在一个比较黑暗的小角落里张牙舞爪满手是油满嘴是油的啃着鸭肉的时候,我们面前路过三个背着书包撑着雨伞的女孩,年龄应该和我们一般大小。她们惊奇地看着我和海拉,然后匆忙着走开。其中有一个女孩还不断地回头看着我和海拉。
我咽下一大块的肉,海拉咽下一大块的肉。
我问海拉:“如果刚才是尚倪看见我们,你会怎么样呢?”
海拉嘿嘿的笑了两声,没搭理我继续埋头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