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青在囚车内见了,就将两膀一挣,两足一蹬,囚车已散;向小番手内夺了狼牙棒,跳上了马,舞棒乱打。看见张立身上褴褛,犹如花子一般,便也不去问他,只顾追打番兵,往北赶去。张立站住道:“岂有此理!我救了你的性命,连姓名也不来问一声。这样人,是我救错了,睬他则甚,不如原讨我的饭去罢。”遂向地下拿了筐篮,向前行去。
却说这里有座山,叫做猿鹤山。山中有个大寨,寨中聚着四位好汉:为头的诸葛英,第二个公孙郎,第三个刘国绅,第四个陈君佑。聚有四千余人,占住此山落草。忽有喽罗报上山来道:“有一队番兵在山前下来了。”诸葛英道:“山寨中正无粮草,这些番兵久在中原,腰边必有银两,我们下山去杀一阵,夺他些辎重粮草,也是好的。”众人道:“好!”四位好汉带领喽罗一齐下山来,将这些番兵拦住,枪挑刀砍,那些番兵那里够杀?看看吉青赶来,那诸葛英等看见吉青青脸蓬头,只道是个番将,遂一齐来拿。吉青举狼牙棒招架,那里战得过这四人?
恰好张立一路走来,刚刚到这山中,看见吉青又与这四人交战,招架不住。看他走又走不脱,战又战不过,顷刻就有性命之忧,心里想道:“这个人论理不该救他,但见他四个人杀一个,我也有些不服。待我上去再救他一救,看他如何?”遂又放下了筐篮,提棍上前,大喝一声道:“你们四个战一个,我来打抱不平也!”吉青正在危急之际,见了便叫道:“汉子快来帮我!”张立上前,与吉青两个抵住四人厮杀。四人无意中添个生力助战,正在难解难分,不期粘罕被岳元帅杀败,正望这条路上败将下来。小番报道:“前面有南蛮阻路。”粘罕着慌道:‘前边有兵阻路,后面岳飞追兵又到,如何处置!”只得拣小路爬山越岭,四散逃命。
岳元帅带领众将追至猿鹤山下,番兵俱不见了,只见吉青同一破衣服的大汉与四将交战。牛皋道:“前面吉哥在那里打仗,我们快去助阵!”王贵听了,与牛皋两骑马飞风跑上前去。一柄刀,两条锏,不问来历,叮叮当当,四个战住两双,十六只臂膀撩乱,甘八个马蹄掀翻。岳爷在后赶上,看那四个好汉,一个手抡铁偏拐,一个双刀,一个八角水磨青铜锏,一个两条竹节鞭,一个个本事高强。又见那破衣大汉十分骁勇,况且吉青未曾遭害,心下好生欢喜,遂催马上前,高声喝问:“尔乃何等之人,擅敢拦阻本帅人马,放走番兵?”四人听见了,忙叫:“各人且慢动手!”八个各跳出圈子外来。
诸葛英问道:“你们却是何处兵马?来与俺们交战么?”牛皋道:“你眼睛又不瞎,不见岳元帅的旗号么?”四个人听见,慌忙跳下马来道:“你这个青脸将军,口也不开;又遇着这位好汉,身上褴褴褛楼,叫我那里晓得?”吉青不觉大笑起来。那四位就走到岳爷马前跪下道:“小将诸葛英,兄弟公孙郎、刘国绅、陈君佑,共是四人,在此猿鹤山落草。因见番兵败下来,在此截杀。不想遇着这位将军,误认他是番将,故此冒犯了元帅。”元帅道:“将军们请起!我想绿林生理,终无了局。目今正在用人之际,何不归降朝廷,共扶社稷,列公意下如何?”四人道:“若得元帅收录,我等当效犬马之劳。”元帅道:“既是情愿归降,请上山收拾人马,同本帅回关。”四人大喜,一齐回山收拾。
岳元帅见那破衣大汉站在路旁呆着,便问道:“你是何人?缘何帮了我将与他们交战?”张立两眼流泪,向前跪下道:“小人乃河间节度张叔夜之子,名唤张立。因兀术初进中原,兵临河间,小人不知父亲是诈降,我弟兄两个不肯做奸臣,遂瞒了父亲,逃出家门,欲打番兵。因他人马众多,不能取胜。弟兄分散,流落江湖。后来问得二圣蒙尘,父亲尽节,母亲又亡。小人无奈,只得求乞度日。近来闻得康王即位,拜老爷为帅,几次要投奔帅爷,谁知小人大病起来。等得病好,帅爷兵到这里藕塘关来,小人乃赶到此处。却见都是番兵营寨,只得走上土山,将就歇息一回,去打番营。不意睡眼朦胧,错打了元帅的粮草营头,惧罪逃走。看见这一位青脸将军囚在囚车内,小人打散了番兵,救出囚车。他不谢一声,竟自往前追杀番兵。到这里,又遇见他与那四位将军交战,看来招架不住,恐误失了性命,一时激忿,故此又来助战。”岳元帅听了这一番言语,便道:“原来是位公子,且有此功劳,待本帅写本进京,请旨授职便了。”张立道:“多谢大老爷提拔!”
元帅唤过吉青喝道:“你受人救命大恩,不知作谢,是何道理?”吉青连忙过来,谢了张公子。元帅又道:“你未奉本帅将令,私自开兵,本当斩首,今站从宽。以后若再犯令,决不轻恕!”吉青叩头讲了。正在发放,那诸葛英等四人带了山寨大小儿郎已到。元帅即命将山寨降兵并作一队,一齐发炮回关,原在大营前扎好屯营。又与那四人拜了朋友。只有张立乃是晚辈,不便与他结拜。又报:“谢昆解送粮草候令。”元帅命照数查收,记功讫。
一日,又有圣旨来,命岳元帅征汝南曹成、曹亮。元帅接过了旨,送了钦差出营,即时升帐。命牛皋带领本部人马,前往茶陵关,候本帅到来,然后开兵。牛皋领令去了。元帅又命汤怀、孟邦杰两人,送粮草到军前应用。二人领令去了。又命谢昆再去催粮接应。谢昆领令去了。隔了两日,元帅诸事安排停当,命金总兵好生把守藕塘关。金总兵唯唯听命。三声炮响,大兵拔赛起行,一路威风,按下不表。
且说那牛皋兵至茶陵关,扎下营寨,天色尚早,吩咐儿郎:“抢了他的关,进去吃饭。”众兵答应,一声呐喊,到关前讨战。只见关里一声炮响,关门大开,冲出一技人马,只有五百多人。为首一员步将,身长丈二,使条铁棍,飞舞而来。牛皋见他满面乌黑,就哈哈的笑道:“你这个人,好象我的儿子。”那将大怒,也不回言,提棍就打。牛皋举锏招架。马步相交,锏棍并举。战不到十几个回合,牛皋招架不住,回马便走,叫:“孩儿们快些照旧!”三军呐喊一声,一齐开弓上来射住阵脚。那将见了,也不追赶,就领兵进关。牛皋回头一看,且喜三军俱在,连忙转来,移营在旁侧扎住。过了两日,岳元帅大兵已到。牛皋上前迎接。元帅问道:“你先到此,可曾会战?”牛皋道:“前日会了一员步将,不肯通名,又不肯与我打仗,想是与元帅有什么仇隙,所以要候元帅兵到方来交战。”元帅微微一笑,情知他又打了败仗,便问:“怎么样一个人?”牛皋道:“是一个身长黑大汉子,用一条铁棍,却不骑马,是员步将。”元帅吩咐下营安歇。当日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