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还好吧?”她又说,“这不要紧,没什么可怕的,很快就会好的。咱们还要跳舞呢,是吧,罗曼?”
“当然,当然。只是你现在别多说话,要保存体力。等你好了,咱们再聊,再一起跳舞。你会跳得更好,穿上那双‘咔咔\’响的靴子……”
“靴子!别提靴子啦!”她突然抓住他的一只手,拉过来,然后把他的手掌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她的脸颊红得发烫。她剧烈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低声说:“你看,我们是朋友……这些医生和护士都是陌生人,我不好意思……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把左脚的靴子脱下来吧,太夹脚了,我实在受不了了。要是脱不下来,就用刀划开吧,行吗?”
他点了点头,把那条被血浸透的被子微微掀起一角。
她的双腿从膝盖以下已经被炸没了。
他全身一热,头“轰”的一下,差点儿跌倒。水泥柱子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正在忙着安置伤员,看到这一幕,轻轻地惊叫了一声,然后马上拉起身上那件沾满血污的白大褂的衣领堵住了嘴。
他慢慢地放下被角,抻平被子,朝她的脸俯下身去。
现在从奥克桑娜的眼神看,她似乎舒服多了,好像那只靴子真的不再夹她的脚了。
地下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连屏风后面做手术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奥克桑娜,亲爱的,”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但非常坚定,“嫁给我吧。”他说完,如释重负。
她大大地睁着眼睛,泪光点点。
“你说什么?嫁给你?”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法掩饰的幸福的光芒,“我就知道你早晚会跟我说话的,我早就知道……但是嫁给你?”突然,她的语气中明显产生了怀疑,甚至是警觉,“你为什么今天说这事儿?而且是现在?”
“我怕明天……明天我就没有胆量说了。所以,你现在就要决定是不是答应我。”
她把脸靠在他晒得黝黑的手上,闭上那双琥珀色的因为快乐而愈发美丽的大眼睛,轻声说:“你这个人啊……我和你在一起一切都会好的,是吧?一会儿他们就会过来给我包扎,我还要和你在咱们的婚礼上跳舞呢……我好幸福啊,罗曼!”
那个站在水泥柱子旁的女护士无声地哭了。
地下室里又是一片寂静。蘑菇的酸味儿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壁炉里燃烧的白杨劈柴散发出淡淡的苦涩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