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莫奈湖
??自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居住在森林深处,终日与鸟兽作伴。我以孔雀的羽翼为衣,寻七彩的果物为食。过着自以为幸福无边的生活。
??森林里住着三个人。我,洛迦,竹林的老人。
??竹林的老人是一位旷世奇人,仿佛可以通晓世间所有的秘密。从我如一颗流星在竹林里诞生,他就不停的对着我讲诉外面的故事。他有一面神奇的镜子,那里面,乱花纷繁,车水马龙,不同的面孔热闹地群居。
??然而他自己,却只有一双黯淡无光的眼,以一双盲目,空空错过了周身的美景。
??从我懂事开始,镜子里的世界,便是我梦想的天国。
??而每当带着渴望看着镜中的一切,洛迦就会忧郁地看我,然后愣愣地,仰望长天。
??我曾经追问过洛迦,老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外面的世界里,他曾经都做过什么?洛迦只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千止,你终究逃不过命运,因为你有一颗好奇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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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深处有一潭美丽的湖水。湖面脆弱得如同人的心灵,稍有小鸟灵翅轻抚,便粼粼地悸动,泪汪汪着教人怜爱。
??湖心盛开了大朵大朵的睡莲,她们轻浮水面,像极了洛迦慵懒的睡姿,暗香偷渡。
??湖的周围,是斑斓而奇幻的景色:珊瑚色的灌木阿娜而立、透明的鸟雀四处游走……
??传说中,这是莫奈河的源头。据竹林老人说,世人是找不着这里的。几千年间,也不过一二经得指点的人来此膜拜。或问卜,或许愿。无比灵验。并且若有人在湖边说了谎话,莫奈湖立即会显露出它最恐怖的一面,以示愤慨。直到说谎之人离去,方才复原。
??我不懂,如此奇美的景致,为何被尘封在此?
??老人道:“是贪心的画神,违背了天规,将美丽的一切滥用在一起,倾斜了美与丑、善与恶的平衡。画神于是被贬,连同这里,一齐尘封。”
??“那么”,我轻问,“我们怎么会居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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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奈湖的隐咒
??洛迦曾经告诉我,我每长大一岁,湖里的睡莲就会增加一朵。等到开满十六朵,便不再继续增加,那以后,我的影子便会积成湖里最美丽的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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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那年,我在湖边遇上了一位白发老人。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若有所思。
??我好奇地走近,在他回首间,清楚地看见他满脸的惊异。
??“你是风。”他喃喃道,像是一句咒语。
??“风?”我瞪大了眼睛,问:“风是什么?”
??他笑了,笑容藏在每一根写意的皱纹里:“呵呵。我居然忘了,这是一个没有风的世界。”
??他还是没有告诉我什么是风。只是,他对我说:“我们会再见面的。当你身受黑白所扰。”
??“身受黑白所扰”?
??云里雾里。
??我想他真是一个怪人。满嘴的梦呓。可是,我喜欢他。喜欢他雪白飘逸的发,还有他渺茫的面容。
??临别时,他赠我一串银铃,他道:“这本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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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迦来找我时,老人已经离去。我向她说起老人,本以为她会不信。可是,她擅抖着揽过我,紧紧地拥我在怀,将我的头深深埋在她的发间。
??只在瞬间,我便闻遍了百花的香味。
??“洛迦”,我道,“我本以为,你会不信这些。因为竹林里的老人说过,这里是世人找不到的地方。”
??“千止,”洛迦沉静道,“我怎么会不信你。莫奈湖从来明察秋毫,些许谎言,它也会黯淡了颜色。”
??我瞪大了眼睛。蒙蒙地。隐隐记得是有这样一个传说。
??洛迦对着湖面道:“千止,我们永远也不分离。”
??湖面立即黯淡了下去,黑洞洞地像一个魔咒,似要吞了我们。我吓得躲进洛迦的怀里。无意中看到,她晶莹的泪溅落湖中,跳跃出悲哀的浊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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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里的睡莲开了十六朵
??夏天的时候,湖里的睡莲开了十六朵。
??洛迦说:“千止,你将出行。”
??而后她落寞的转身,藏起她似水的面容上,点点波痕。
??她是老了。虽然容颜依然年轻,依然黑发如泉。可是,心老了。沉重得如同湖底的一块石头。
??虽然竹林里的老人说,你的姑母洛迦,年轻时美貌也曾灿烂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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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一天,我在湖边遇上了一名男子。他穿了金色的衣裳,跪拜在湖边。口中喃喃。
??我脚上的银铃不慎发出了声响。他警觉地转身,脸上的激动被我一览无疑。
??我本来想对他说:“你果然很激动,是惊异于这里的奇景吧?他们告诉我,每一个寻到这里的人,都会这样!”
??可是,当他转身看我,我却怔在了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颗心,满满扎进他深邃的眼里。
??“你是仙女吗?”他呆呆地问。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洛迦对我说过的话的意思。原来,这就叫作命运。诃娑罗,他便是我命中的男子,我今生见到的,第一个青年男子。也是,可以带我到“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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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牵了他的手,站在洛迦和竹林老人的面前里,我是忐忑的。不知道他们如何看待。老人对他说:“请以你的生命起誓,让莫奈湖证明,千止是你今生唯一挚爱的女子。”
??他看着我,爽快应道:“你是我今生,唯一挚爱的女子。”
??莫奈湖还是原来的莫奈湖,没有因他的誓言,黯淡了色彩。
??我是快乐而兴奋的。我让自己从每一个细节里,放肆地泄露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可是洛迦却无奈地忧郁着,眼内有了孤独的神色。我不懂她为何不能与我一起快乐,我拉了她的手,道:“洛迦,不要难过,千止会回来看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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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倾人城
??原来,他是诃娑罗,都拉陆地上的最高统治者。他的暴戾的父亲刚刚去逝,他虽登得宝座,但民众对王室早有怨言,很多人因为轻视他的年龄,大有颠覆王室的念想。母亲因为焦急,病倒在床。
??那天,他受神人托梦,寻到了莫奈湖,在湖边为王室的威严、母亲的病情祈祷,却不料,遇见了我。
??我们回到宫中,大婚在即,诃娑罗母亲也因为大喜过望,奇迹般地康复了。而都拉陆地上,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春秋冬三季里的花朵,也赶在这炎炎的夏日,一齐开放。
??都拉的臣民们高呼着万岁,他们当我是从天而降的神,为他们带来了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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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诃娑罗是宠我的。一分一秒的分离,也足以让他心焦。
??我褪去了羽衣,换上了他备给我的绫罗绸缎、金属丝片。朦胧的铜镜中,我光彩鲜艳。每一次出行,前呼后拥,让我享极了人群的热度,被万人景仰的高度——这是在冷艳的莫奈湖边根本无法体验的感觉。
??好欣喜。昔日老人镜中的世界,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可以勒令繁花齐舞,制造车水马龙……
??我贪恋上这种快感,我贪恋上诃娑罗对我的百依百顺,我向他提出一切想象可以企及的要求:插上羽翅在天空飞翔、“摘”了月亮在我裙裾边摇荡、让鲜花开满我的象牙床……
??都拉王国因为多了一个难缠的王妃,平白地增添了许多智臣和巧匠。他们成天为了我某一句轻吐的笑言,满世界地奔走,寻找应对之策。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可是我的人民依然热爱着我。他们道:“若没有那些精巧的心思,如何可以般配得上高贵无比的王妃?”
??诃娑罗也说,莫奈湖一行,仿佛是他一个华丽的诡梦,而我,便是那个梦境在现实中,唯一的影子。
??莫奈。莫奈。
??突然间思念起我的故乡,思念那美丽而温暖的森林,那绚丽而奇异的小湖和湖上大朵盛开的睡莲,还有,洛迦、竹林老人……
??我对诃娑罗说:“陪我回莫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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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且入梦
??我在大队人马的呼拥下,与诃娑罗一起,穿越了几个大沙漠。去寻找生我育我的故乡。
??可是沙漠的那头,仍然是沙漠。就连海市蜃楼,也不肯轻透莫奈湖星点的影子。
??这一次,诃娑罗终未能满足了我。我们无功而返。
??我开始哭泣。终日在都拉皇宫的城头抒写我的不满。
??我摔了盛水果的古董,大声斥责侍奉的宫女:“什么果子难吃死了!我要吃莫奈林里的七彩果!”
??诃娑罗也替我着急,轮着个地将群臣训斥得体无完肤。
??然而,没有人可以找出任何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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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读懂,离别时,洛迦眼里无奈的忧郁。突然之间想起,洛迦曾在湖边道:“千止,我们永远也不会分离。”
??湖面立即黯淡了下去,黑洞洞地像一个魔咒,似要吞了我们。我吓得躲进洛迦的怀里。无意中看到,她晶莹的泪溅落湖中,跳跃出悲哀的浊晕。
??原来,那一别,便是生死。原来莫奈,我竟再也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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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入梦,白发老人在梦中打坐而现——依然如十三岁相见时温暖地笑,对我说:“你是风。”
??醒来之时,已是一身冷汗。从那天起,我犯了头疼病。
??诃娑罗为我寻遍了名医,也毫无结果。宫廷内外暗里相传:“千止王妃,她着了心魔……”
??有人悄悄进言:“多诵佛经,或许会有帮助。清心寡欲,总是百治之根。”
??我于是真的设了佛堂。成天里默诵经文。果然略略消除了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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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老人,却也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梦中,仿佛在冥冥中指引着我,他说:“你是风。”
??头又痛,赶紧诵道:“观自在普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几经折磨,我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连诃娑罗,我也不愿意多见了。他来找我,要么对他发些小脾气,要么,我冷冷淡淡,仿佛真的清心寡欲,四大皆空。
??我只以为,诃娑罗,他曾在莫奈湖边起誓,我是他今生唯一挚爱的女子。那么,无论我如何待他,他也只能在我的掌心,纵容我的骄横。
??终日里,我的时光就在责骂、思念,和涌经中度过,在清明与焦灼之间折磨,在佛,与魔之间,苦苦挣扎。
??观自在普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你是风你是风你是风你是风你是风我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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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谎的莫奈湖
??诃娑罗越来越不情愿来看我。我不禁有些暗火。可是出于骄傲,我自然不会去找他。
??我独自守着华丽而虚伪的宫殿,感受着人群中的寂寞。对莫奈的思念,与日俱增。
??莫奈湖,你是可以鉴别真伪的莫奈湖。那么,你钦定的男人,怎么会如此待我?自幼被洛迦娇宠的千止,怎能忍受如此冷漠和屈辱?
??宫女们看我的眼神,也不再是艳羡与敬仰。里面,更多了一丝怜悯。
??——她们算什么?在她们的眼神中,居然有了怜悯!
??我更怒了,我将经书烧毁,砸碎了梳妆用的铜镜,我想以摧毁一切的手段,来平熄我的孤寂。
??那日,无意听到宫女们的窃语。她们道,诃娑罗,其实有了另外的女人。
??诃娑罗,他有了另外的女人!
??可是,我明明记得,他以他的生命在莫奈湖边起誓,誓言我才是他今生唯一挚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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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留心,传闻便越来越多地流入耳里。
??每一个深深的夜里,我努力地拼凑着传闻中零星的点滴,终于,勾勒出事情大致的轮廓:她,其实是男子之身,与诃娑罗在一次狩猎中相遇,而后结交为友,把酒言欢,再后来……
??事实越来越教我不堪。
??是,诃娑罗他并未违背誓言,可是这种背叛,却更教我……
??气急攻心,一口热气由胸而上。洁白的丝帕上,绽开朱血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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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黑白所扰时
??往事如莫奈湖里的睡莲般,次第盛开。心,在隐痛中滴血。
??千止,不再是当年森林深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却也,仍未懂得伪装。爱也罢,恨也好,我只求个干脆。
??明知鲜血唤不回爱情,可也要执意一赌。
??那天,我拖着诃娑罗房里重重的佩剑,寻到了他们的身影。
??宫外溪边,我远远地看到他们相拥的身影。
??诃娑罗身边,俨然是一名娇弱女子,虽然只是一叶背影,却给了我似曾相识的风情。
??我在他们身后愤吼:“诃娑罗!”
??在他们转身间,一剑刺去。一声尖叫过后,只看那“女子”惊恐之中坠入溪中。手腕一抖,剑光晃过我的双目,一失手,剑反刺在地,我却趄趔着,向剑尖的方向倒去……
??一剑穿心。那种撕裂的痛,永恒地定格在我惊恐的表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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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我才失去了痛楚。身边的一切,越来越模糊起来。疑惑之中,一黑一白两个影子走到我左右,将我夹在中间。
??“我们是无常使者,特来接你。临行前,你还有机会去最后一个地方,向尘世道别。”
??突然之间想起白发老人咒语般的预言:“我们会再见面的。当你身受黑白所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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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归莫奈湖,白发老人果然在等我。
??“你是谁?”我直接问道。
??“我是湖神。世间一切湖泊,皆归我所管。”
??“那么莫奈湖的谎言,也是你的功劳?”
??“莫奈湖没有说谎。”
??“我见过她,我不相信她真是男子之身。”
??一声轻叹。
??“放我回去。”我道,“我不甘,我不甘就此结束,我不能就这样颓然退出。”
??“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不甘二字。该结束的本应结束,修修补补,只能引来更多痛苦。”
??“我不甘……”
??“……若时光倒转,很多事都可能改变,我只能令你们重逢,其它无法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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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堕凡尘寻旧路
??我重入尘世,挤身熙攘的人群,昔目的光华不复存在。我,一个如此平凡的女子,如何可以从那妖姬手中,夺回旧爱?
??我处处留心宫中的传闻,不敢错漏一处细节。
??人们说:诃娑罗是痴情的男人,一生,只会宠爱一位女子。
??心,隐隐作痛。他唯一的挚爱,本应是我。可如今,我却错落凡尘,似一颗卑微的尘埃,觊觎我曾经拥有的至高位置。
??揽镜自照。心生挫败。——这镜中女子,哪有当年千止半分颜色!唯有眉宇之间,身形之上,倒还残留了些许类似的韵味。
??审视了自己不比从前的姿色,加之诃娑罗痴情的传说,我想我无法设计与他一见钟情。于是,女扮男装,我想,与他先从兄弟做起。
??得知诃娑罗与王妃之间有了些许间隙,他为了散心,出宫狩猎。于是,伺机相遇,萍水相逢,相见恨晚……
??一切,皆在我的掌控之中。直到他恍然知晓了我本女儿之身,早已不可自拨。只等水到渠成,我夺了王妃的位置,而后绝决待他,让他与她,都尝尝被遗弃的滋味。
??退去了铅华的千止,现在有一个妖媚的名字:菩奴莎。名虽妖媚,却因有了“前世”种种,再也不敢过于骄纵。我也学会了柔情似水,百般顺从。
??诃娑罗更是宠我,着了魔般地恋着我。
??他道:他宫中那华美的妻,骄傲得只能供他仰视。而我,才是安于他怀中的女子。
??突然之间。心痛了起来。
??她的此时,原来正是我的曾经。
??本想重入尘世,为那一段屈辱的爱复仇,却不料,我更多的是追悔曾经那嚣张的个性,为我心爱的男子带去过多少无奈与暗伤。
??佛在唤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罢了罢了。诃娑罗,前生今世,原来你都是我无法逃脱的劫难。那就放下所有的爱恨,好好地爱你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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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幸福,幸福总是虚妄而难以把握。在我最幸福的颠峰之时,她寻到了我们,在身后,拨剑向我刺来。我只感觉诃娑罗慌乱之中将我向身旁一推,因用力过猛,我坠入溪中。而她刺来的剑,应声弹起,剑芒呈一种冷峻的弧形从我眼前滑过。剑光之后,我无法抗拒的看清——那似水的容颜,分明是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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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风
??都拉国大乱,相传他们尊贵的王妃终日诵经终于得道,兵解升天成佛。而诃娑罗另外的女子,终遭天谴,被溪流卷去了性命。
??我的灵魂久久地徘徊在都拉的上空,看着人群的慌乱,听着那些可笑的传言。心若止水。
??湖神曾经说过:“世上最可怕的,便是不甘二字。该结束的本应结束,修修补补,只能引来更多痛苦。”
??莫奈湖真的未曾说谎。诃娑罗爱来爱去,不过是一个千止,换成另一个千止。
??早知如此,又何必重来这一回?一切,早就是宿命已定。若不是我纠缠于爱欲,世上又怎会生出个“菩奴莎”,夺了我本可以完美的爱情。
??世事,本就是轮回。
??双手合十,我默诵心经。
??佛光刹时普照。我已宠辱不惊。
??入得西天,佛祖说:“从今之后,你是风。”
??南无阿弥陀佛。我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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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莫奈且无风
??我是风神,终日轻浮地在天庭招摇着。因为我年轻,众神都宠着我。于是,我便是最调皮的那一个。
??众神之中,最好相处的是湖神,他长着一张慈祥而渺茫的脸。几下相处,我们成了忘年之交。因为,只是他最欢迎我的来访,闲来无事时,我总会去湖面嬉戏,看我的裙裾掀起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而画神,是最疼我的老人家。因为我是嘴上抹了蜜的孩子,喜欢他的画,便大声说出来。我甚至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卷来他的新作,细细把玩。他发现了,也不恼。只哄我择日专为我作一幅,求我将手中那幅先还他。
??我怎会不知那只是托辞,画神之职,便是要画尽天下景,每一幅画,都赋有生命,乃供世人居住观赏之所,又怎能专为我作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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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闲来无事,去他居所寻他,他刚刚完得一画:
??森林的深处有一潭美丽的湖水。湖面脆弱得如同人的心灵,稍有小鸟灵翅轻抚,便粼粼地悸动,泪汪汪着教人怜爱。
??湖心盛开了大朵大朵的睡莲,她们轻浮水面,如佳人慵懒的睡姿,暗香偷渡。
??湖的周围,是斑斓而奇幻的景色:珊瑚色的灌木阿娜而立、透明的鸟雀四处游走……
??我不由得呆在了那里——若未记错,这类将所有的美好加于一起的杰作,是被天规所禁的!因为它必然打破了美与丑、善与恶的平衡。
??画神道:“我是一时贪心。只望不被发现才好。”
??我怔怔地,失了神,道:“犯了天规又如何,若得以去那里居住,千止甘愿触犯天规。”
??画神颤道:“你……你怎可动了凡心——这罪过,远比我更大得多啊!”
??茶神洛迦正送来新贡的清茶,路过之时,杯盏落地,碎石纷飞。
??那幅画,从此成了我们三神之间的秘密。谁,也不敢轻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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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那次天兵到尘世捉拿大恶之人,本来了如指掌的疆图搜遍,却仍未寻到踪影。细细查去,终于发现了这片乐土。
??佛祖大怒,立即将那幅画打入轮回之外,为莫奈河的源头,永世尘封。我们三神则以带罪之身,去看守那绝世的乐土。
??佛道:隐匿不报者,将受孤寂;贪念绝色者,将受盲刑;动却凡心者,将受情伤;将受情伤者,必先忘前思;天机不可泄露,泄者必罚,永世不可超生……
??佛语便是宿命。我们只有惶恐受之。
??临行时,我摘下脚上银铃,赠予湖神:“记得,记得要去看我。若能再见,这便是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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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开始,茶无味画无新,尘世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