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这段时间,你迷上了文学,你和我竞赛似的抄了一厚本又一厚本的笔记。你写的信也“文采”起来。这同你的心情有关,恋爱中个个都是诗人。虽然初恋的梦破灭了,你望着那盏灯一直又过了多少年?
你是最后一批回城的,被安排在市政局修整马路。你显得更黑了,连你的工友都叫你“铁杆”。我刚小有名气那阵子,还常常去你家。
乌骨鸡不养了,患肺结核多年的母亲在做临时工,家里满地刨花,你那两个长大的弟弟在做木匠活。不知什么时候起,你不来我家了。等我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听说你谁也不通知就结婚了,又听说你有了一个女儿。
屡次托你妈转口信去,你始终不回答。
命运使我成了“文人”,成了传闻和争议的中心,而你默默戴着草帽跟着压路机劳动,这似乎是我们的差别。但现在我有了儿子,我们同是母亲,这至少是我们的相同点。我不知道我的儿子和你的女儿会不会相识在蔚蓝清澈的天空下?会不会手拉着手在我们寻找草莓的地方采摘鲜花?我希望他们将不必分吃一缸只浇了酱油的稀粥;我希望无论他们是筑路工人还是作家,心中都有足够的真诚和热情,对一切美好纯洁的感情给予回答。
今夜天空深远沉静,“铁杆”,我们望的是同一颗星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