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下班回家,路过书店,虽然不见火钳子挂出来,但我还是进去了,因为,我刚给陈耀买了一些药。陈耀天天躺在床上,需要补一点维生素什么的。刘小颖收下药,客气道:“啊哟,你去花这个钱干什么。”我为了不让她歉疚,说:“是局长同意的,我在医务室拿的。”我边说边准备进去看看陈耀,却被刘小颖拦住。她小声说:“算了,你有事走吧,他没事。”我说:“我也没事,去跟他聊聊天。”刘小颖却很固执,“算了,你还是走吧,别老呆在这里,不好的。”我觉得有些不正常,看着她。她有意支开话题问我:“嗳,莫愁湖同志都好的吧?”我说:“嗯,好的。”她又问:“他(她)到底是哪个人啊?是男还是女的?”我说:“算了,你别问,组织上不想让你们认识。”
陈耀在喊我:“老金,你在干吗?进来坐坐吧。”我再次准备进去,却又被刘小颖拦住,她一边推我走一边对里面说:“老金有事走了。”我走出书店,心里很纳闷,越想越觉得刘小颖的举止很怪异。后来才知道,其实这里也在酝酿一场阴谋,这场阴谋只针对我一个人!
我一走,刘小颖即去了里屋,不等她开口说什么,陈耀便气呼呼地指责她:“你干吗不让他进来?”
刘小颖说:“他有事。呶,他给你的药,是维生素,把它吃了吧。”说着扶起他,准备给他吃药。陈耀一把把药扔了,“哼,什么事,都是你的事,你就是怕我跟他说那件事!”刘小颖忍不住顶一句:“是,我就觉得不合适。”陈耀发狠地拍打自己的身体嚎叫:“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你没看见我已经是个死人啦,我已经管不了你们啦!让老金来……”刘小颖一把捂着他嘴,“你别说了……这不行的……”说着抱住陈耀抽泣起来,“我不能丢下你……我宁愿跟你一块死也不会同意的……”
刘小颖说到做到,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让我进屋,有事都在门口说。有一天,她在整理床铺时从被褥下面发现陈耀写给我的一封信,说的还是这件事,被她当即烧掉。陈耀知情后,又跟她大闹一场,以致要寻死相胁,一定要小颖把我叫来一谈。刘小颖告诉他,其实这跟老金说没用的,就算他愿意,没有革老同意也不行。
“要他同意干吗?”
“这不是个人的事。”
“这就是个人的事嘛,只要我同意,你同意,他同意,跟组织上有什么关系。”
“我们的一切都是组织的,当初我和你的事还不是组织上安排的。”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但我们工作的性质没有变。”
陈耀冷静下来,说:“这样还好,那就跟鸡鸣寺说吧,我自己也觉得跟老金不好开口,所以才决定写信。你不知道,我都写了一天了,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既然这样,让革老出面来说最好。这样,你去找一下他,就说我有重要事情要跟他谈,请他来一下。”刘小颖迟疑地看看丈夫,犹豫再三。还是狠了心劝他:“算了吧,这事不行的。”陈耀又发作起来,“你又来了!你以为我是疯子吗,我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你们好!”
“可这不行的。”
“行不行要跟他说了才知道!”陈耀吼道。
“难道我就没有发言权吗?”刘小颖突然变得很坚决,“我说不行,我不愿意!”
“那我就死给你看!”
陈耀滚下床,爬着去拿菜刀,上演了一场自杀戏……
这是刘小颖对我复述的一幕,她说这次陈耀抢到了菜刀,真的把它架到脖子上要砍自己,把她吓哭了,晚上还做噩梦。这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恐怖戏、这样的噩梦还将不断上演。陈耀的精神就像他的身体一样,已经被固定成一个样子:绝望!他整日躺在床上等死,唯一想完成的一件事就是把妻儿托付给老朋友、老上级、老同事——我!这么多“老”既是我们的交情,也是他了解我信任我的资本。他相信我,也相信自己的决定:把妻儿交给我,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的死,已经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