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您吗,米谢尔⑥?”她呻吟道,半睁开眼睛,对您伸过手来。“是您吗?在我身旁坐下吧。……”她闭着眼睛躺了五分钟,然后张开眼,对着您的脸看很久,用临死的人的口气问道:“米谢尔,您……幸福吗?”
随后她眼睛底下的小肉囊胀大,睫毛上现出泪水。……她起来,把手按住她那波浪般起伏的**,说:“米谢尔,难道……难道一切就这么完了?难道往事已经无可挽回地消失了!啊,不!”
您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话,眼睛往四下里狼狈地张望,仿佛找救星似的,然而两只丰满的女人胳膊却已经象两条蛇那样缠住您的脖子,您那件礼服的翻领上已经布满一层香粉了。
您那身可怜的、原谅一切而又隐忍一切的礼服啊!
“米谢尔,难道那种甜蜜的时光就不能再来了?”表妹哀叫着,眼泪扑簌簌落在您的**上。“表哥啊,您的誓言到哪儿去了?海誓山盟和永恒的爱情都到哪儿去了?”
可了不得!……再过一分钟,您就要绝望地扑到熊熊燃烧的壁炉上,一头扎进木炭里去了。不过总算您运气好,这时候传来脚步声,一个头戴大礼帽、脚穿尖头皮靴的拜年客人走进客厅。……您顿时象疯子似的站起来,吻一下表妹的手,暗自祝福那位救命恩人,赶紧跑到街上去了。
“车夫,到克烈斯托夫斯克关去!”
您妻子的哥哥彼嘉是反对拜年拜节的。因此遇上节日,总可以在他家里找到他。
“好啊!”他看见您,喊道。……“我看见的是谁啊!你来得可再凑巧也没有了!”
他吻您三次,请您喝白兰地,给您介绍两个姑娘,她们正坐在他房间里隔板后面嘻嘻地笑。他蹦蹦跳跳忙了一阵,然后做出严肃的脸容,把您拉到墙角边,小声说:“有一件糟糕的事,我的朋友。……你要知道,过年以前我把钱都花光了,现在身边连一个小钱也没有。……这个局面可真讨厌。……我全指望你了。……要是你星期五以前不借给我二十五卢布,那等于不用刀子就把我杀了。……”“说实话,彼嘉,我自己口袋里也空了!”您赌咒说。……“算了吧,别来这一套!这太不讲交情了!”
“可是我向你担保……”
“算了,算了。……我十分了解你!你干脆说不肯借好了。
……”
彼嘉生气了,开始责难您忘恩负义,威胁说要到薇罗琪卡那儿去揭您的底。……您就给了五卢布,可是这还不够。
……您又给五卢布,后来他跟您约定,要您明天再送十五卢布去,他才把您放走。
“车夫,到卡路日斯基门去!”
您的教父,纺织厂主兼商业顾问官嘉特洛夫住在卡路日斯基门附近。他见着您,就拥抱您,立时把您引到一张放凉菜的桌子那儿去。
“不行,不行,不行!”他嚷道,给您斟上一大杯花楸露酒。“不许推辞!要不然你就把我得罪了,我到死也不能原谅你!你不喝,我就不放你走!谢辽日卡⑦,把门锁上!”
您无可奈何,硬着头皮喝下去。您的教父乐极了。
“好,谢谢!”他说。“既然你是这么好的人,我们就再来喝一杯。……不行,不行,……不行!你得罪我了!我不放你走!”
您只好又喝下一杯。
“谢谢你这个朋友!”教父赞叹道。“由于你没有忘掉我,还得喝一杯!”
诸如此类。……您在教父家里喝的酒所起的提神作用,真是非同小可,弄得您后来拜年的时候(那是在索科尔尼茨卡亚树林,库尔久科娃的房子里)错把女仆当成女主人,跟女仆不住握手,又长久又热烈。……将近傍晚,您才回到家里,筋疲力尽,无精打采,乏得不得了。迎接您的是,……请原谅我用这个词儿,……您那位生活伴侣。……“怎么样,各家都去了吗?”她问。“你怎么不答话呀?啊?
怎么?什么?闭嘴!你路上花了多少车钱?”
“五……五卢布零八十戈比。……”
“什么?你疯了!花这么多车钱?你是大财主还是怎么的?
上帝啊,他把我们弄成叫化子了!”
随后来了一大套教训,怪您满嘴酒气,怪您讲不清楚连诺琪卡身上穿着什么样的衣服,骂您是害人精,恶棍,凶手。
……最后您以为您总算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下了,不料您的妻子忽然尖起鼻子把您上下闻一阵,瞪起惊吓的眼睛,叫起来。
“听我说,”她说,“你不许骗我!除了拜年以外,你还到哪儿去过?”
“哪儿……哪儿都没有去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