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怕是健壮得可以。”
“不知疲劳为何物。”
“你认识的人?”
“头一次见。”
“哪怕在房间里打橄榄球,也不至于弄得那么狼狈。”
“想必。”
“莫不是和独角兽有关?”她问。
“有可能。”
“解决了?”
“没有,至少他们没有解决。”
“你解决了?”
“可以说解决,也可以说没解决。”我说,“因为别无选择所以可以说解决;因为并非自己选择的所以可以说没解决。在这一事件上,我的主体性从一开始便没被人放在眼里,就像孤零零一个人加入海驴水球队。”
“于是从明天开始出门远去?”
“算是吧。”
“肯定卷进复杂事件里了吧?”
“太复杂了,我根本摸不着头脑。世界一天比一天复杂:什么核什么社会主义阵营的分裂什么电脑进化什么人工授精什么间谍卫星什么人工心脏什么脑白质切除手术……就连汽车仪表板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得而知。就我而言,简单说来是被卷入了一场情报大战。总之就是电脑具有自我之前的过渡。权宜之计!”
“电脑迟早会有自我?”
“有可能。”我说,“那样一来,电腕就可以自行组合数据自行计算,谁也偷不去。”
男侍走来,在我们面前放下鲈鱼和米饭。
“我不大理解。”她边说边用鱼刀切鱼,“因为图书馆这地方十分风平浪静。有很多很多书,人们都来阅读,如此而已。情报向所有人公开,谁也不争不抢。”
“我也在图书馆工作就好了。”我说。实际也本该如此。
我们吃掉鲈鱼,饭也吃得一粒不剩,饥饿感空洞终于得以见底。
“鲈鱼真香!”她心满意足地说。
“奶油调味酱在做法上是有诀窍的。”我说,“把青葱切得细细的,和奶油拌在一起,再小心翼翼地烧好。烧时稍一疏忽味道就报销了。”
“喜欢烧菜?”
“自十九世纪以来,烧菜这东西几乎没有进化。至少美味佳肴的做法是这样。材料的鲜度、工序、味道、美感,这些永不进化。”
“这柠檬酥很好吃,”她说,“还能吃?”
“没问题!”若是柠檬酥,吃5个都不在话下。
我喝了葡萄汁,吃了柠檬酥,喝了蒸馏咖啡。柠檬酥确实可口。饭后甜品这东西必须这样才行。蒸馏咖啡口感甚是厚润,仿佛可以盛在手心。
我们刚把所有的东西一古脑儿投入各自巨大的空洞,领班厨师前来致意。我们告诉他非常满意。
“承蒙吃这么多,作为我们也算做得值得。”厨师说道,“即使意大利,能吃这许多的也没有几位。”
“谢谢。”我说。
领班厨师回制作间后,我们叫来男侍,各要一杯蒸馏咖啡。
“食量上能同我分庭抗礼而又泰然自若的人你是第一个。”女孩说。
“还能吃哩。”
“我家有冷冻比萨饼和一瓶帝王牌威士忌。”
“不坏。”我应道。
她的家果然离图书馆很近,房子是小型商品住宅,独门独院。大门像模像样,还有块足可供一人睡觉那么大的院子。院里看样子几乎见不到阳光,但一角仍好端端长着一棵杜鹃,一直长到二楼。
“房子是结婚时买的。”她说,“分期付款,用丈夫的生命保险金支付。本打算要个孩子,一个人住太大了。”
“也许。”我坐在沙发上打量房间,她从电冰箱里拿出饼放进电烤箱。然后把帝王酒和杯子、冰块放在客厅茶几上。我打开组合音响机,按下盒式磁带放唱键。我随意挑选的磁带里有杰克·马柯夫、迈尔斯·戴维斯和维顿·凯莱等人的音乐。饼烤好之前,我一个人边喝威士忌边听《后卫队员》和《有装饰的四轮马车》。她则为自己打开葡葡酒。
“喜欢旧爵士乐?”她问,
“上高中时专门蹲酒吧听这玩艺儿来着。”
“不听新的?”
“从《警察》到嘭嚓嚓,什么都听。人家让我听的。”
“自己不大听?”
“没必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