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尾堡(全文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三章
中午的太阳火一般烤着大地,连树梢都晒得低下头。没有一丝风,整个大地好像一个大蒸笼,猫不跑,狗不叫,公鸡不再追母鸡,只有知了在树上不停叫着。郭家大院除了下地干活的长工,其他人都在屋子里休息。郭笠生把西院槐树下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担了一担水把树下的石桌石凳洗了一遍,把院子用水洒得湿湿的,整个西院一下子显得干净清爽,连天气也感觉好像不那么热了。郭笠生不想睡觉,又闲不住,就抱来一堆桃树枝编起了整地用的耱子。柳叶从屋中走了出来。只见她身穿一件桃红色的无袖无领短袄,绿裤子,红绣花鞋,身上弥漫着一股香味,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懒洋洋地手摇着扇子来到郭笠生面前:“哟,这大热天的,笠生也不休息一会,遇上你这样的帮工,真是我家的福分。”郭笠生抬头笑了笑说:“睡不着,还不如找点活干。”柳叶坐下来一边看郭笠生编耱,一边和他闲聊。郭笠生把一根粗壮的树枝插到耱子龙骨下面,可是费了很大力气也扭不过来。柳叶赶忙上前帮忙,郭笠生无意中抬了一下头,发现正弯着腰帮他干活的柳叶和他几乎脸贴着脸。由于身子前倾,无袖无领短衫抽了起来,桃花样的脸蛋,闪亮的眸子,玉一般的细长的脖颈,半个丰盈雪白的Ru房,白净细嫩的胳膊,连腋窝下面的两团稀疏黑黑的腋毛、白嫩的肚皮都露了出来,再加上那柳身细腰,一下子窘得郭笠生脸色通红。柳叶注意到了郭笠生的表情,低头一看,自己也羞得脸色通红,赶忙直起身子,把衣服向下拉了拉。两人都没说话,豆大的汗珠从郭笠生的脸上向下滚落。看到郭笠生那窘得难受的样子,柳叶笑着说道:“看把笠生热的,我给你用扇子扇一扇。”说着就用那粉红色的小扇子给郭笠生扇了起来,那扇子上分明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和女人身体特有的诱人的味道,让郭笠生心神恍惚,如痴如醉。
看见柳叶为自己扇扇子,郭笠生吓得赶忙躲开。柳叶生气了,冲着郭笠生说:“笠生这样就见外了,给你扇一下扇子又怎么了,人家把你当自己人,整天想着你,想不到你却把我当外人看。”说完生气地一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直到天黑都没出来。
鸡已经叫了两遍,时间到了后半夜,可是屋子里郭笠生烟锅上的火光还在闪烁,他失眠了。郭笠生放下烟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漫漫长夜是那么难熬,左等右等天不亮,眼前总是浮现出柳叶那桃花样的脸蛋,闪亮的眸子,玉一般的细长的脖颈,半个丰盈雪白的Ru房……还有柳叶那句耐人寻味的话,莫非……想到这些不由觉得体内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涌动,在燃烧,好像要撑破身体释放出来。这样,郭笠生一晚上一直都在欲望和理智的斗争中煎熬、挣扎,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睡着,而且还做了个梦,梦见他和柳叶……起床时身子下边湿了一大摊。
郭笠生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爬上了高竿。他忙翻身起床,出屋一看,院子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柳叶正坐在槐树下做针线,见他起床,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一边头也不抬地招呼道:“笠生起来了。”郭笠生羞涩地用手摸着头。“不好意思,偷懒了,主家怎么不叫我?”“你这话说到哪去了,我们可从没把你当外人看,今后你可再不能左一个主家,右一个主家地叫了,你就叫我柳叶,要是再叫主家,我可真要生气了。”说着站起身从屋中拿出一块花布和两块银元说:“上次和你闲聊时,听说今天是你娘的生日,今天这边也没啥事,你回家去看一看,给母亲好好过个生日。这两块大洋,给你娘过寿的礼物,这块花布拿回去给媳妇做件衣服。”
柳叶竟能在闲聊时记住母亲的生日,还为母亲生日送上厚礼,把郭笠生这个堂堂的七尺汉子感激得直想流泪。在千恩万谢的同时,郭笠生自然拒绝,柳叶生气地说:“笠生,如果你看得起我,就把这东西收下,要不然今后就你是你,我是我,谁也别理谁了。”郭笠生停止了推辞,只是担心地说:“这让郭先生知道了……”“这是我的私房钱,先生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这些年你给郭家出了多少力,给这点东西算什么。”郭笠生收下了柳叶的东西,回家和妻儿老小给母亲过寿去了。
郭笠生搬到西院十几天了,期间郭明瑞一次也没回来过。郭笠生每天只是担水扫院,干些零杂活,以前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渐渐变白,人也胖了许多,再加上个高块大,更显威武。开始搬进西院时,郭笠生还抽空到牲口房和郭丁山坐一坐,和其他伙计谝谝闲传。渐渐地他出西院的次数少了,除了干活,再就是和柳叶坐在院子的大槐树下喝茶说话。
一天,柳叶叫郭笠生到她屋里帮忙挪一下柜子。柳叶的屋里干净整洁,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胭脂的芳香,空气中充满了女人的气息。房间以淡红色为基调,一套古香古色枣红色的核桃木家具油光发亮,梳妆台上镶着一块又明又亮的镜子,上面摆着一个梳妆盒,用一块洁白的绣花绸布罩着,使整个房间充满了生气。粉红色的蚊帐用两个轻巧的铜钩挂着,半遮半掩。铺好的一床大红被中央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被子前面是一对粉红色的绣花枕头。整个房间显得清新舒适又热情奔放,再加上楚楚动人、娇艳风骚、眼神勾人魂魄的柳叶,这种闺房里特有的芳香气息令郭笠生一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挪完柜子,柳叶早把一杯加了蜂蜜的香茶递到郭笠生手中。郭笠生喝完茶,柳叶上前接茶杯,不料脚下一个趔趄,一下子面对面撞在郭笠生怀中。郭笠生的身子向后一仰,一下倒在了炕上,柳叶也顺势趴在了郭笠生的胸前。两个人头顶着头,脸贴着脸,柳叶那一对肉乎乎软绵绵的丰乳正好压在郭笠生胸前。郭笠生只觉得浑身燥热,窘得半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敢动。而趴在身上的柳叶是那样明艳动人而又娇羞,显得十分羞涩,只不过那娇羞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些妩媚,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郭笠生,盯得郭笠生不由欲火中烧,心儿狂跳。尽管心中千般不愿,万般留恋,可是人性中那种天生的老实憨厚的本能,还是让他无意识地推开了柳叶,趁机逃出了柳叶的屋子。
从柳叶的房中出来,郭笠生觉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天空好像不再那么蓝,太阳不再那么亮,连那些猫啊、狗啊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小鸟在树上冲着他嘲笑。他回到自己住的小屋躺在床上,呆呆地看屋顶上的蜘蛛在织网,懵懵懂懂中度过了一个下午。
晚上,郭明瑞回家了,过来和郭笠生打了招呼,就钻进了柳叶的房子。郭笠生早早就熄了灯,坐在炕上盯着柳叶的屋子抽闷烟。透过窗纸,柳叶和郭明瑞的影子依稀可见。他抽着烟,想像着郭明瑞和柳叶在干什么,同时又回想着下午在柳叶房间的情景。他已感觉出柳叶是真心喜欢他,相信如果他要柳叶的话,柳叶是不会拒绝的。看着柳叶屋子里的灯光,他后悔今天下午自己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不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心中暗自骂道:“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下次如果有机会绝不放过。”同时又自我安慰道,“好汉都难过美人关,何况自己一个庄稼人。”柳叶对于郭笠生来说,就像一块磁铁,像一团火,牵动、烤灼着他那颗躁动的心。
郭笠生烟锅中的火光闪烁了整整一夜,他也在欲火的焦灼和煎熬中等到了鸡叫声。天还没亮,郭笠生已经扫完了院子,给水缸担满了水。郭明瑞起床了,他披着衣服,趿拉着鞋子懒洋洋地去上茅房。郭笠生赶忙上前接过郭明瑞手中的尿盆去倒掉并刷洗干净,然后给郭明瑞准备好了洗脸水。郭明瑞洗了脸,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一边抽烟,一边和郭笠生聊了一会天。说最近一段时间粮行生意太忙,十天半月也许他回不来,让郭笠生多操些心,然后就去了县城。
郭明瑞走后,郭笠生来到柳叶房门口。掀起门帘,看见门虚掩着,他立时觉得周身热血奔涌,心跳到嗓子眼。轻轻地推开门,但那双脚始终没有敢迈进去,回到大槐树下舀了一大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肚去,然后抱了一堆树枝编起了耱。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可柳叶仍没从屋中出来。郭笠生再没心思编耱,他坐卧不安,在院子中转来转去,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一颗心好像悬了起来:莫非柳叶病了,莫非她生气不想见自己?就在他坐立不安时,喂牲口的郭丁山叫他去帮忙给牲口铡草,郭笠生内心极不情愿地出了西院。
压了一天铡刀把子,郭笠生真是有些精疲力竭了。干活的劳累使他暂时淡忘了对柳叶的思念,可傍晚他回到西院时,这种想法又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心头。院里静悄悄的,鸡已经上架棚,大黄狗迎上前来不停地冲他摇尾巴。柳叶不在院中,他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可是已经一连几天没有睡好,加上今天又干了一天活,郭笠生实在是太累了,因此提了一桶水擦完身子就上炕睡觉了。半夜醒来,郭笠生似乎觉得院中有动静,趴到窗上一看,月光下只见院子中间站着一女子。
夜静静的,如水的月光轻轻地洒在女子的身上。轻风掀动她的衣服,那样子简直飘然若仙。是柳叶。郭笠生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柳叶没有动,他于是披了衣服出屋走到柳叶跟前关切地说:“大半夜的院子凉,快回屋吧。”柳叶没有理他,继续静静地站在那。“你身子骨单薄,这样会生病的。”郭笠生感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在颤抖。柳叶仍没理他,却轻轻地啜泣起来。柳叶这一哭,引得郭笠生一阵心酸,他想大叫,想大哭,想把这些天心中的压抑,全部发泄出来。
郭笠生鼓足勇气,上前试着拉了一下柳叶的手,感到那手又滑又软。就那么一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迅速弥漫全身,颤悠悠,麻酥酥。可柳叶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面对流泪啜泣的柳叶,郭笠生壮着胆子抬手去摸柳叶的脸。月光之下,郭笠生清晰地看到了一张含泪的面孔,一张因渴望而战栗啜泣的面孔。勾得郭笠生心潮澎湃,五内俱沸,理智消失了,冲动占据了一切,郭笠生一下子搂住了柳叶的腰。柳叶早已瘫在了郭笠生的怀中,双臂紧紧搂住了郭笠生的脖子,两张滚烫的唇紧紧贴在一起……
郭笠生抱起柳叶进了柳叶的屋子。红烛高照,罗衫褪尽,柳叶雪白的身体令郭笠生如痴如醉。那身子白嫩光滑,搂在怀中又绵又软,柔若无骨,仿佛要化在怀里一般。身体和身体的接触是那样让人陶醉,根本不需要引导,两个赤条条的躯体就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东西隔离地缠绕在一起,骨酥神消……
柳叶酣畅淋漓的叫声此起彼伏,撩得郭笠生更加热烈,只感到身体一颤,身体内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一瞬间喷涌而去,好像某种东西被长期压抑后的宣泄,如同汹涌的泉水喷涌而出,又如同万丈瀑布飞流直下,而身子下的柳叶也是同一时刻达到了高潮,只见她一阵激灵拱起了腰,那种奇妙的感觉让她感到灵魂仿佛离开身体出了窍,快活舒畅的呻吟声一浪高过一浪……无奈情长夜短,鸡叫三遍,余兴未了的郭笠生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柳叶的屋子。
郭笠生被柳叶迷得颠七倒八,自此以后就天天盼,夜夜要,空度一天也难熬。另外,郭笠生干起事来也开始变得从容,尽管那柳叶会玩会耍,可哪经得住郭笠生身体强壮,常常把柳叶弄得精疲力竭。柳叶陪不住郭笠生,于是大声央告:“我的心肝,你歇歇消停一会好不好,莫非你要吃了我。”郭笠生不听,看着郭笠生可笑的样子,柳叶用手点着郭笠生的额头假装生气地说:“简直就是一个吃不饱的馋猫。”就这样,两人度过了一阵美好逍遥的时光。
柳叶期盼又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恶心呕吐,不想吃饭,她怀上娃了。这意味着她和郭笠生的关系该结束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郭笠生了,害怕再次回到郭明瑞干瘦无力的怀抱,她甚至想到过和郭笠生一块私奔。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郭笠生是一个顾家的人,他有妻儿老小,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而抛下他们不管。于是她暗中准备了一些钱,准备给郭笠生以防意外。
看着一天天鼓起来的的肚皮,柳叶把郭笠生叫来说:“笠生,我俩的缘分尽了,郭明瑞也不会让你继续在郭家呆下去的,你还是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我这里有三十块大洋,你离开郭家后回去置上几亩薄地,好好过日子,今后别再想我了。”郭笠生拗不过柳叶,最后还是收下了那三十块大洋。那天晚上两人抱头痛哭,发誓今生虽无缘,如果有来世的话一定要做夫妻。
柳叶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龙尾堡,郭明瑞也从城中搬回龙尾堡住进了西院。他把郭笠生叫来,客气地说:“笠生,你来郭家这几年,为我们出了不少力,可你不能老给别人当长工,我想把你的工钱给你一清,另外再给你加十块大洋。这些钱再加上你这几年的积蓄,回去盖上一院青砖大瓦房,再置上几亩地,好好过日子。凭你的勤快和能干,要不了几年就能置了牲口,过上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郭笠生没想到郭明瑞对自己这样好,他突然为自己和柳叶的事而觉得对不起郭明瑞,带着内疚、惭愧、感激的心情,给郭明瑞鞠了三个躬,离开了郭家。
几个月后,严裕龙生了个儿子,取名严松岳;再过了几个月,郭明瑞也生了个儿子,取名郭子盎;满月时两家都大宴宾客,请了几台大戏,龙尾堡着实热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