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尾堡(全文在线阅读) > 第三十八章
红唇粉艳楼成了麻老九的司令部。他整天在那里寻欢作乐,把那些妓女全过了一遍,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却一直没见到和王寅文好的叫麦苗的妓女。难道她已经提前走了?可自己派人包围红唇粉艳楼前并没有对任何人通报。他想到王寅文一来红唇粉艳楼,就选了一间带着阁楼的屋子住着,莫非秘密就在那阁楼上?麻老九来到王寅文住的屋子,敲了半天门王寅文才打开门。麻老九进到屋子,看到王寅文在屋子中间摆了张大大的书案,上面还有一幅未写完的楷书《出师表》。看着那书法,麻老九笑着说:“寅文兄好雅兴,原想老兄这些年跟我辛苦征战,鞍马劳顿,把老兄带到这好好享受享受快活,可听弟兄们说寅文兄只点了几个姑娘,每天却躲在屋里练书法。寅文兄可别忘了,这红唇粉艳楼的姑娘可是个个百里挑一,就连西安省城来的大员,山西河南的富商也经常专程光顾。如果这些姑娘也不能让寅文兄动心,莫非寅文兄这屋里还藏有仙女不成?”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楼板,再看着王寅文的脸。王寅文避开麻老九的目光说道:“哪里哪里,斗室之内岂能藏得住娇女。”然后起身对麻老九说:“麻旅长,我这屋子又暗又小,这里说话多有不便,咱们何不到红唇粉艳楼的大厅喝上几杯。”麻老九大笑着说:“酒是一定要喝的,不过不是在大厅,就在寅文兄这小屋子中。我麻老九虽说是一个粗人,但坐在寅文兄这雅室,闻着墨香,喝着美酒,听寅文兄谈古论今,岂不美哉?”说完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拿酒来,我要和军师开怀痛饮。”随着喊声,早有两个士兵抬了酒菜进屋摆好,王寅文虽不乐意,但却无奈,只好在屋子中陪麻老九喝起了酒。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但王寅文脸上却是一副心神不定的神情,眼看已到下午,几次找借口要出去办事,但麻老九就是不理会,只是不停地劝酒。
王寅文之所以心神不宁,是因为那个叫麦苗的妓女这些天就一直藏在王寅文的屋子中的阁楼上。麻老九和王寅文在屋子里喝了一天酒,麦苗也就在阁楼呆了一天,不吃不喝倒也能忍受,可这从早晨开始就憋了一泡尿,这阵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就穿着衣服尿了出来。麦苗的尿渗过衣服,从阁楼的木板缝中流下来,正好落在麻老九的酒杯中。这麻老九看到从木缝中有水流到酒杯中,端到嘴中一尝,一股女人的尿骚味,心中早已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他并不说明,装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一下子拔出手枪大声喊道:“来人,阁楼上有刺客。”说着朝着阁楼就是一枪。王寅文赶忙上前抱住麻老九说:“麻旅长,别开枪,其实旅长早已看穿了寅文的拙计,在这给寅文演戏罢了。”说完对着阁楼上喊道:“麦苗,下来吧,麻旅长早就知道你在上面。”
阁楼上的木板慢慢移开,王寅文从屋角拿出一个梯子,一个十**岁的女子从阁楼上顺着梯子走了下来。果然是一个楚楚动人的风**子,只不过整个下身的衣服尿得湿湿的,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头发蓬松,衣衫凌乱,显得十分狼狈。不过也正是这样,更激起了麻老九的兴致。麻老九上前托起麦苗的脸蛋仔细看了半天,哈哈大笑着说:“果然是个美人,寅文兄真不够意思,屋子里藏了这么漂亮的仙女也不让我看看。这一定就是那个叫麦苗的美人了?”王寅文赶忙说:“正是。”麻老九说:“寅文兄,你经常对我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麦苗是寅文兄的女人,也就像你说的如同你的一件衣服一样,而我麻老九和寅文兄是生死弟兄,今晚把你这件衣服借我穿一下总可以吧。”说完用一种询问式的笑脸看着王寅文和麦苗。听了麻老九的话,王寅文脸上显出一副为难的神情说:“这个……这个……”
看着王寅文为难的样子,麻老九哈哈大笑着说:“莫非寅文兄不愿意?”王寅文看了看麻老九,王寅文知道今天这个事情绝对逃避不掉,并非麻老九想羞辱自己,实在是因为在麻老九眼中,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供男人淫乐的工具或玩物。即便是再让人倾慕的绝色女子,今天被麻老九奉为珍宝,可等他玩够了玩腻了,就会像一件东西一样送人或卖掉,这样的恶魔根本不会懂得男女之间的感情,于是想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说完把麦苗拉到一边小声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就答应了吧。”麦苗早就听说了麻老九的残暴,她不怕自己生死,却怕拒绝麻老九会给王寅文带来不利,只好说道:“我听先生的。”没等麦苗说完,那麻老九就一下子上前抱起麦苗,大笑着出了屋门,一边走一边说道:“寅文兄,今晚的红唇粉艳楼你是主人,那些姑娘和我带来的姨太太你看上谁就是谁,爱要几个要几个,我今天晚上只要麦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哈哈哈哈……”
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麻老九带走,王寅文窝了一肚子火却又不知如何发泄,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天快亮的时候,王寅文才觉得有些困了,可是刚闭上眼睛,却被麻老九的卫兵叫醒,说麻老九叫他过去议事。
王寅文来到麻老九的屋子,就听见里屋传来了麻老九大笑着的声音:“寅文兄来了,你的麦苗还真是个别有滋味的女人,不仅漂亮,身上还有一种诱人的香味,趴在她身上仿佛趴在刚弹出的新棉花上,柔软舒适,让人恨不得把她吞到口里吃了。我那九个姨太太没有一个比得上她,如果不是寅文兄的女人,我非娶了她做我的第十房姨太太不可。当然,寅文兄不愿换就算了。”看着从内屋走出来的气宇轩昂的麻老九,王寅文不得不佩服麻老九的体力。折腾了这一晚上,麻老九仍是精神饱满,双目有神,不知麻老九哪来那么大的精力。
麻老九在王寅文的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对王寅文说:“寅文兄,你我兄弟也在这红唇粉艳楼快活了一个月,这洞房花烛夜之事就这样了。作为一个男人,我们还有很多大事要做,明天我们就搬回司令部。但是你说的衣锦还乡之事,我们还得继续办,就像寅文兄说的,这世上哪有娘不认儿子的。我娘当初肯定只是一句气话,一切就按我们原来商量的那样。你先派人到我们村盖上一院好房,每过一段时间,代表我给我娘送些东西孝敬她老人家。然后等到明年五月份我娘生日,我麻老九骑上高头大马,带上你和弟兄们去给我娘祝寿,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让她老人家搬进新房。”王寅文说:“都说麻旅长是个粗人,可谁知麻旅长还是个大孝子,用这种办法,咱娘明年的生日肯定红火,那就是麻旅长母子团圆日,衣锦还乡时。”
王寅文按麻老九的吩咐,在麻老九的家乡渭北塬上鸭坡沟盖起了一院高大气派的青砖大瓦房,隔三差五地派人给麻老九他娘送些东西回去,说是麻老九让人孝敬她的,麻老九过一段时间就回来看她。可麻老九他娘从来都是一言不发,把东西扔到地上。麻老九听到后大发雷霆,骂手下不会办事,手下被骂怕了,后来就骗麻老九说他娘收下了东西,还给人们夸麻老九孝顺。麻老九听了十分高兴,只等着到五月份回去给他娘祝寿,衣锦还乡。
麻老九的家乡鸭坡沟人,虽然多年没有见过麻老九,但有关麻老九的消息从来都没中断过,听到的都是有关麻老九烧杀淫掠的恶事。村里出了这么个败类,整个村子人都觉得脸上无光,就连和邻村人争执,邻村人都会骂鸭坡沟是出土匪的地方。外面还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鸭坡沟中瞎人多,出了麻老九个瞎熊货,烧杀淫掠坏事做绝,男人们都想娶麻老九他妈做老婆,那样就成了麻老九他爸,白天可以打麻老九,骂麻老九,晚上还能日麻老九他妈。”
五月十六到了,这天一大早,鸭坡沟村口就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在唢呐队伍后面,是一队抬着寿桃寿馍以及做好席面的食品盒子的队伍,十分气派。在食品队伍后面,麻老九穿着笔挺的军装,骑着高头大马,更有几个士兵手拿红包,进村见人就发,逢人必给,每个红包至少两块大洋,冷清的巷道总算热闹起来。
麻老九为了显示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更为了让他娘高兴,于是亲自挨家挨户地拿钱去请村中的老人来凑兴。只要谁去和他娘坐一坐,陪他娘说说话,不但好吃好喝,每个老人还给五块大洋,通过这种办法总算请到了十几个老汉老婆。
让麻老九想不到的是,本想给他娘献上一院高大气派的房子,来上一个十年后的母子相认,红红火火地给他娘过寿,让他娘高兴,可没想到他娘竟连他的面也不见。一个人躲在自己那已住了几十年,屋面漏雨,四面通风的茅草屋中紧闭房门,任凭麻老九怎么哀求也不答理。麻老九跪在院子中对着屋内说:“娘,老九儿以前是不孝,可老九已经改好了,如今也当了官,为你老人家争了气。你老人家就原谅老九以前的不是吧,老九以前纵有千错万错,可走到哪老九都是娘的亲儿,娘就让老九尽一次孝吧。娘如果不开门搬进那院新房,儿就跪死在这院子中。”麻老九说完,门缝中传来他娘微弱的声音:“我老婆子前世不知做了什么孽,生了你这样的一个畜生。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整个关中谁不知道你麻老九麻阎王。你孝敬我的钱是哪里来的?若是靠下苦力挣来的,娘能不要吗?可那你是干尽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抢来的。儿呀,人要是干了缺德事,老天是要报应的。因为养了你这个孽子,娘活着无颜面对村中父老乡亲,你要是真心想孝顺你娘,今后就别再干那断子绝孙的缺德事了。本来我还想多活几年,既然你这畜生这样苦苦相逼,我老婆子只好撞墙了。”说完屋里传来“咚”的一声。
麻老九听到屋内传来“咚”的一声,不由心中一惊,站起来一脚踹开屋门,只见他娘已撞死在墙上,头上血流如注。麻老九还看到,他娘临死之时吃的是放在炕上的黑窝窝头,可他平时派人送来的钱物及食品却被胡乱地扔了一地。麻老九本来想给他娘祝寿,不想却气死了娘。他简直气疯了,拿起马鞭对着王寅文迎面就是几马鞭,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个该死的王寅文,你不是说我娘已原谅了我,还夸我孝顺,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撞墙?”王寅文想不到麻老九竟会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那种被羞辱的怒火让他真想拔枪杀了麻老九,但是他不敢,强忍着怒火低声下气地辩解道:“寅文该死,咱娘当时真的是那样夸你了,一定是村里人在咱娘面前说了旅长的坏话,要不然咱娘刚才怎么会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麻老九跪在他娘的尸体前,看着他娘还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吃剩的饭也是难以下咽的窝窝头,泪如雨下,哭着说:“娘,老九不孝,是老九害了你。”然后对着尸体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看见王寅文还跪在那流泪,过去扶住王寅文的肩膀说:“寅文兄,对不起,刚才老九失态了,你用鞭子抽我吧。”王寅文说:“不,是寅文没把事办好,寅文该抽。”麻老九说:“事已至此,娘死不能复生,告诉部下,就说娘是见到我回来给她老人家过寿高兴死了的,谁要是胡乱说,割了他的舌头。现在开始给咱娘办理后事,厚葬咱娘。”
麻老九他娘的后事办得隆重而又冷清,隆重的是棺木、寿衣、墓穴等都是不惜花费,用的全是上好材料;冷清的是没有请乐鼓手,一切又都在悄悄中进行。按关中习俗,老人去世后第七天要烧头七纸,麻老九就在鸭坡沟住了七天。到第七天下午太阳快落山时,麻老九在山坡上他娘的坟前为他娘烧了头七纸,然后说道:“娘,老九知道是村里人在你面前说了儿的坏话,让你在村里抬不起头,你是被鸭坡沟人羞辱死的,老九现在为你报仇。”说完站起身来对着部下吼道:“你们这些狗日的给老子听着,老办法,脱掉军装,换上便装,灭了这个让我麻老九伤心的村。人不留一个,房子不留半间。记住不许开枪,全部用刀砍,让鸭坡沟这个村子从此在关中消失。”
那些土匪们早就料到麻老九会有这一手,听了麻老九的命令,一个个凶相毕露,掏出家伙杀向村中。顷刻间,整个鸭坡沟变成了一个活地狱,土匪们用刀砍人声、抢砸声、哭喊声、叫骂声,汇成一片。村中一百多人,除了有十几个藏在地窖中或柴火堆中逃过一死外,其余人全部被杀光,村中的财物自然被抢劫一空。
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这意味着村中的人已被杀光了,王寅文走过来对麻老九说:“根据旅长的命令,鸭坡沟所有人已被全部杀光。在行动时遇到一些抵抗,我们有几个弟兄受伤,还有两个弟兄被打死,旅长看对死去的弟兄如何处置?”麻老九说:“按说对死去的弟兄应带回去厚葬,但回去要赶上百里路,况且又有这么多财物要带,实在不方便,可是如果留下又怕有人认出尸体,那样就会被人发现是我们干的。还是老规矩,把那两个死了的弟兄头割下来带走,不留线索,尸体随这些村民的尸体能填井的填井,井里填不下的,随这些房子放上一把火,全部烧了算了。回去后查一下这两个死了的弟兄家住何处,每家送上五十块大洋,就说是剿匪时阵亡了。”
麻老九带着抢来的财物离开生他养他的家乡鸭坡沟时,身后燃起的熊熊大火,映红了西边半个夜空。看着那被大火映红的夜空,王寅文看着和自己并排骑在马上的麻老九说:“麻旅长,我们是不是做得有点太残忍了?”麻老九冷冷地说:“我麻老九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着上苍赐给我的残忍,要不然我们拿什么招兵买马,发展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