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茶并不讲究,只要不是白开水,有茶叶就行。当然,能喝到一杯好茶,大是愉快,甚至有前世修来之感。
我自己泡茶,在不浓不淡之间。好茶浓一点儿还没关系,蹩脚茶浓了,就难以应付。
喝茶是与自己应酬,有时候是这样,更多时候是与自己说话。以前愿意深夜喝酒,喝到神志模糊,上床睡觉。现在酒是不喝了,深夜新泡一杯茶,喝到头脑清醒,也是上床睡觉。神志模糊的上床睡觉与头脑清醒的上床睡觉,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无非一个早点做梦,一个迟点做梦。人不能没钱,没钱寸步难行;人可以无梦,无梦照样纵横天下。再说我并不想纵横天下,就更可以迟点做梦了。
有一年,我买了六把紫砂壶,加上朋友送的两把——茶壶的品质有天壤之别,我轮流用它们泡茶——好茶用蹩脚茶壶泡,蹩脚茶用好茶壶泡;我既不成人之美、锦上添花,也不落井下石、越描越黑。
回忆里,往日美好,是二十年前在紫金庵喝碧螺春。可惜刚喝第二泡,外地来的小说家一定要我陪他去看泥塑,等回来再喝,茶味已过,就像眼睁睁看着邻家少女老了,却一点忙也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