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基本上这个外在的真实世界还是与我们思想的真实世界不同。笛卡尔宣称宇宙间共有两种不同形式的真实世界(或称‘实体’)。一种实体称为思想或‘灵魂’,另一种则称为‘扩延’(Extension),或称物质。灵魂纯粹是属于意识的,不占空间,因此也不能再分解为更小的单位;而物质则纯粹是扩延,会占空间,因此可以一再被分解为更小的单位,但却没有意识。笛卡尔认为这两种本体都来自上帝,因为唯有上帝本身是独立存在的,不隶属任何事物。不过,‘思想’与‘扩延’虽然都来自上帝,但彼此却没有任何接触。思想不受物质的影响,反之,物质的变化也不受思想的影响。”
“这么说他将上帝的造物一分为二。”
“确实如此。所以我们说笛卡尔是二元论者,意思就是他将思想的真实世界与扩延的真实世界区分得一清二楚。比方说,他认为只有人才有灵魂,动物则完全属于扩延的真实世界,它们的生命和行为都是机械化的。他将动物当成是一种复杂的机械装置。在谈到扩延的真实世界时,他采取十足的机械论观点,就像是一个唯物论者。”
“我不太相信汉密士只是一部机器或一种机械装置。我想笛卡尔一定不是很喜欢动物。那么我们人类又如何呢?我们难道也是一种机械装置吗?”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笛卡尔的结论是:人是一种二元的存在物,既会思考,也会占空间。因此人既有灵魂,也有一个扩延的身体。圣奥古斯丁与圣多玛斯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同样认为人有一个像动物一般的身体,也有一个像天使一般的灵魂。在笛卡尔的想法中,人的身体十足是一部机器,但人也有一个灵魂可以独立运作,不受身体的影响。至于人体则没有这种自由,必须遵守一套适用于他们的法则。我们用理智所思考的事物并不发生于身体内,而是发生于灵魂中,因此完全不受扩延的真实世界左右。顺便一提的是,笛卡尔并不否认动物也可能有思想。不过,如果它们有这种能力,那么有关‘思想’与‘扩延’的二分法必定也适用于它们。”
“我们曾经谈过这个。如果我决定要追赶一辆公车,那么我的身体这整部‘机械装置’都会开始运转。如果我没赶上,我的眼睛就开始流泪。”
“连笛卡尔也不能否认灵魂与身体之间时常相互作用。他相信只要灵魂存在于身体内一天,它就与会透过一个他称为松果腺的脑部器官与人脑连结。‘灵魂’与‘物质’就在松果腺内时时相互作用。因此,灵魂可能会时常受到与身体需要有关的种种感觉与冲动的影响。不过,灵魂也能够挣脱这种‘原始’冲动的控制,而独立于身体之运作。它的目标是使理性获得掌控权。因为,即使我肚子痛得很厉害,一个三角形内所有内角的总和仍然会是一百八十度。所以思想有能力超脱身体的需求,而做出‘合乎理性’的行为,从这个角度来看,灵魂要比身体高尚。我们的腿可能会衰老无力,我们的背可能变驼,我们的牙齿会掉,但只要我们的理性存在一天,二加二就永远是四。理性不会变驼、变弱。老化的是我们的身体。对笛卡尔而言,理性事实上就是灵魂。诸如欲望、憎恨等原始的冲动与感情与我们的身体功能关系较为密切,所以与扩延的真实世界的关系也较为密切。”
“我还是没办法接受笛卡尔将人体比作一部机器或一种机械装置的说法。”
“这是因为在他那个时代,人们对于那些似乎能够自行运转的机器及钟表非常着迷。‘机械装置’指的就是一种能够自行运转的东西。不过这显然只是一个幻觉,事实上他们并不是真的能够自行运转。举例来说,一座天文钟不但是由人类制造的,而且必须有人来上发条。笛卡尔强调,这类巧妙的发明事实上是由一些零件以简单的方式组合而成。而组成人类与动物身体的各种骨骼、肌肉、神经、静脉与动脉也可以说是一种零件,只是数量较为庞大而已。上帝为什么不可能依照机械定律来创造动物或人类的身体呢?”
“现代有很多人谈到所谓的‘人工智慧’。”
“没错。这些都是现代的机械装置。我们已经创造一些有时看起来似乎很有智慧的机器。类似这样的机器将会使笛卡尔吓破胆。他也许会开始怀疑人类的理性是否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么独立自主。现代也有一些哲学认为人的精神生活并不比身体各官能要自由。当然人的灵魂确实是比任何数据程式都要复杂得多,但有些人认为基本上我们就像这些数据程式一样是不自由的。现在,苏菲。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艾伯特指着位于房间另一头的一张大书桌。上面放着一台小电脑。他走过去,苏菲也跟着他。
会面
艾伯特将电脑打开,荧屏的上方很快显示出一个C:符号。他键入“莱拉”这个字,并向苏菲解释这是一个很先进的对话程式。
荧屏上方马上出现一行字:
“嗨,我的名字叫莱拉。你现在坐得舒服吗?”
虽然苏菲还没有坐下,但她仍键入:
“是的。”这时,艾伯特拿了一张椅子给她。
“你叫什么名字?”荧屏问道。
“苏菲。”苏菲键入这几个字。电脑回答道:
“苜蓿巷三号。很高兴见到你,苏菲。你是不是很盼望在十五日那天过生日?”
苏菲吓了一跳。艾伯特将一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我只不过是输进你的姓名、地址和出生日期而已。就像你要被介绍给一个新朋友一样,能够事先对对方有点了解总是比较好。”
“还好。”苏菲写道。
“苏菲,我希望你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你必须要写完整的句子才行。”
“谢谢你,我很好,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我很高兴你没事。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你几岁?”苏菲写道。
“我是一九八八年八月八日在亚特兰大制造的,一九九○年三月二十八日被挪威理工学院译成挪威文。”
“天哪(Gosh)!”
“我说过你必须输进完整的句子。”
“我只说天哪。”
“我不懂俚语。我的字库里有十多万字,但我所能找到最接近‘Gosh’的字是Gospel(福音)。”
“那是指有关耶稣的故事。”
“你是一个基督徒吗?”
“我也不知道。”
“照道理,承认自己不知道乃是获得新知识的一步。”
“苏格拉底很可能也会这样说,笛卡尔也是。”
“苏格拉底是希腊哲学家,生于公元前四七○——公元前三九九年。如果你希望知道得更多,请按F7键。笛卡尔是法国哲学家,生于公元一五九六——一六五○年间。如果你希望知道得更多,请按F8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