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多田退休后才领悟到:通勤是生活中多么沉重的负担。通勤所浪费的不仅是坐车的时间,如果公司离住家很远,上班之前就不得不适度地打扮,往往在上班前精神就已陷入紧张状态;一般人常说“忧郁的星期一”,事实上早在星期一之前上班族就已汗始忧郁了。
出门前的准备时间可以称之为准通勤时间,而上班前的紧张时间就应该名之为准工作时间。退休后这些时间、体力的耗损及压力都消失了,在自己家里做些杂事,根本没有所谓的通勤时间,外出时也不必再刻意地打扮,就连胡须也只要一个礼拜刮一次就够了。
然而,“通勤”同时也是构成上班族人生经历的重要元素。自从离开公司后,和多田又怀念起曾让他深恶痛绝的通勤生涯。现在,即使早上不用上班,他还是会在固定的时间内起床,只要想到不必再上班的时候,虽然会有一种解放的感觉,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却又会袭上心头。
所幸和多田还有点手艺可以打发时间,否则就连那一点点自由感也将消失殆尽,只有任寂寥落寞啃噬他那颗苍老的心灵。
经过了三十五年的通勤生活,上班族的习性似乎已深植于他的骨髓。
和多田在退休后的前半个月一直在家修身养性,但是有一天终于按捺不住,便依照以往上班的作息时间,在早上离家外出,他骗他太大说是去晨跑运动,其实是想搭乘电车,回味过去那种生活。
不过是半个月的间隔,电车就已不再是和多田所熟悉的了,即使置身电车中,他也不再是通勤的上班族,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搭乘电车罢了。通勤上班族的共同特征是将生活目标投向工作岗位,心无旁骛地勇往直前,而和多田已失去可以让他埋头苦干的工作场所,只是为了怀念以前的种种才来到电车上当个旁观者。
在那段上班的日子里,他是多么渴望能像现在这么悠闲,一旦心愿实现,却又有一种被社会遗弃的感觉。
电车驶近M站的时候,“手帕OL”的身影又浮现在和多田的脑海中。
和多田突然站起来在M站下车。上车的旅客相当多,下车的人却寥寥无几,因为工作场所在M市的人现在搭车上班还嫌早了点。
步出车站,和多田便朝老太太家的方向走去。废墟被清除后,原地盖起了装配式房屋。“手帕OL”一定就住在这附近。
和多田走到一间挂着崭新门牌的房子门口,伸手按电铃,不久立刻有一位中年妇女出来应门。
“很抱歉,打扰你。我听说这里以前住了一位野际老太太,有没有这回事?”
和多田利用从报上得知的老太太姓名作为打听的第一步。
“野际老太太?我不认识。”那位中年妇女没好气地答道。
“她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位老太太。”
“哦,那个老太太啊,被强盗杀死了嘛!我们家和老太太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哦!”
“你知道老太太有什么亲戚吗?”
“听说她没有亲戚哦!她的家被烧掉,屋主也死了,地上权便随之消失,地主就盖了这个房子租给我住,你是老太太的什么人?”
主妇面露好奇之色。
“老太太的先生过去曾照顾过我。老太太是不是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儿或孙女?”
“这个嘛,如果有的话应该还住在这里才对,大家都说她是卧病在床的孤单老人,你没有看报纸吗?”
“我没有注意。听说有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姑娘一直照顾老太太的生活起居。”
“是社会工作人员吗?去问问房东可能就知道了。”
主妇突然变得十分热心,和多田跟着她走到房东的住家,但是房东也不知道那位二十四、五岁的姑娘究竟是谁。
“我劝过野际老太太不要一个人住在那破房子里,干脆到民生医院或老人疗养院去住算了,但是她非常固执,说什么那是她先生留下来的房子,她绝不搬出去。再怎么破的房子都有地上权,我不能任意地拆掉,又伯这个卧病在床的老人一旦死掉,这房子处理起来就很麻烦,那时候真是烦死人了。唉,她假如肯听我的话早点搬到民生医院去住,也不会落得今天这种下场。”听房东的口气,他好像对老太太不听从他的忠告非常不满。
其实他应该感谢那个强盗,否则他也无法取回地上权。
“野际老太太卧病在床后是谁照顾她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向来不过问别人的隐私。”
房东说完掉头走了。
4
和多田的侦查工作等于是徒劳无功,他仍旧不知道“手帕0L”的真实身份。
和多田彻底地放弃了追踪“手帕OL”的行动,只把她当作在通勤电车上偶然相遇的人。
此后,和多田又把全副精力投注在家具的制造上。他的作品本来就备受瞩目,自从电视公司辟了一个节目“趣味之花,盛开的余年”大肆介绍他之后,作品的声誉及评价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几个大型百货公司也纷纷抛下订单抢购,他也被冠上“流行家具设计家”的头衔,作品的价格愈标愈高,成为许多附庸风雅人士竞相收藏的对象。他现在比上班族时代更忙,收入也是当时所望尘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