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一如往常在近午时分再次开始忙碌,正午过后到达巅峰。过了午后一点才告一段落,这也是一如往常的模式。
就在靖子替收银机换收据纸时,玻璃门开了,有人走过来。她边出声招呼“欢迎光临”边朝客人看去。霎时,如遭冻结。她瞪大了眼,再也发不出声音。
“你气色不错嘛。”男人对她一笑,但那双眼睛却晦暗污浊。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也犯不着这么惊讶吧,只要我想,要查出前妻的下落还不是什么难事。”男人将双手插进深蓝色外套的口袋,环视店内,仿佛在物色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找我干嘛?”靖子尖声说,不过声音压得很低。她不想让待在后面的米泽夫妻发现。
“你别这样横眉竖眼嘛。我们好久不见了,就算用装的也该装出个笑脸。是吧?”男人依旧挂着讨厌的笑容。
“没事的话就出去。”
“当然是有事才会来。我有要紧事跟你谈,你能不能抽个空?”
“你开什么玩笑。我正在上班,这你看了也知道吧?”靖子这么回答后立刻后悔了。因为对方一定会解释成:只要不在上班时间就可以跟他谈。
男人舔舔嘴唇。“你几点下班?”
“我根本不想跟你谈。拜托你快出去,永远不要再来”
“你真无情”
“那当然。”
靖子望向门口,真希望这时来个客人,可惜看不出有谁会进来。
“既然你对我这么无情那也没办法。那,我只好去那边试试喽。”男人搓着后颈。
“什么那边?”她有不好的预感。
“既然老婆不肯听我说,那我当然只好去见女儿。她的国中就在附近吧?”男人说出靖子最害怕听到的话。
“不行,你不能去找那孩子。”
“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反正我找谁都无所谓。”
靖子叹了一口气,总之她现在只想把这个男人赶走。
“我六点下班。”
“从清早做到傍晚六点啊,老板也太压榨人了吧。”
“不关你的事”
“那,我六点再过来就行了吧?”
“别来这里。前面的马路往右一直走,有个很大的十字路口,边上有间家庭速食餐厅,你六点半去那里。”
“知道了,你一定要来喔。如果你不来——”
“我会去的,所以。拜托你快走。”
“知道了,真无情。”男人又环顾店内一次才离开。临走时,还用力甩上玻璃门。
靖子手撑着额头,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甚至想吐。绝望感在她的心头弥漫。
她在八年前和富坚慎二结婚。当时,靖子在赤坂当酒女,他是来捧场的客人之一。
负责销售进口车的富坚出手阔绰,不但送她昂贵礼物,还带她上高级餐厅。所以当他开口求婚时,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电影“麻雀变凤凰”中的朱丽叶罗伯茨。靖子的第一段婚姻失败了,对于一边工作一边抚养女儿的生活正感到疲惫。
刚结婚时很幸福。富坚的收入很稳定,所以靖子不用在陪酒。他也很疼爱美里,美里似乎也努力把他当父亲看待。
但悲剧骤然降临。富坚长年挪用公款东窗事发,遭到公司开除。而公司之所以没控告他,是因为那些上司害怕上面追究管理责任,遂巧妙地掩饰事态。说穿了很简单,富坚在赤坂挥霍的,全是他污来的钱。
从此,富坚就性情大变,不、或许该说露出本性,不是游手好闲饱食终日,就是出去赌博。要是抱怨他两句,他还会动粗打人。酒也越喝越多,总是醉得颠三倒四,目露凶光。
因此靖子不得不再次上班,但她赚来钱,都被富坚抢走了。她学会把钱藏起来后,他甚至在发薪日抢先一步去她店里,擅自领走她的薪水。
美里变得很怕这个继父,不肯在家跟他独处,甚至宁愿跑去靖子上班的酒廊待着。
靖子向富坚提出离婚,但他充耳不闻。如果她弃而不舍的再三要求,他就会再次动粗。她在苦恼多日后,找了一个客人介绍的律师商量。在那位律师的奔走下,富坚终于勉强在离婚协议书上盖了章。看来他似乎也明白,如果打起官司自己不仅毫无胜算,恐怕还得付出一笔赡养费。
但问题并未就此解决。离婚后富坚仍不时出现在靖子母女面前。每次的说辞都一样:他保证今后会洗心革面努力工作,拜托靖子跟他复合。靖子如果躲着他,他就接近美里,还曾在学校外面守候。
看到他不惜下跪的模样,明知是演戏,不免心生同情。也许是因为好歹做过夫妻,多少还留有一点情分,靖子忍不住给了他一点钱。这时最大的错误,食髓知味的富坚,从此出现得更频繁。虽然每次都卑躬屈漆,但脸皮似乎也越来越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