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从洗衣机里取出一块块的身体,大腿、小腿、躯干、头颅,总共十块,不看脸我也知道这是女主人的尸首。头颅的后脑勺上有一块明显的凹陷,看起来女主人是被人从身后偷袭,继而杀害分尸。假若我是凶手,洗手间的淋浴房是不错的分尸地点。
这样的场面相信人类的消化系统一定会受不了的。
尸体的身份并不让我意外,但是被切成十块的尸体,居然是不完整的。我清点以后,才发觉缺少了一条右小腿。
既然已经分尸,为什么还要带走一块呢?就算为了掩盖死者的身份,也该带走头颅才对。
虽然丢失了昨天的记忆,好在我的判断和分析能力还在,从今天我睁眼开始推理,所有奇奇怪怪的事情终于可以全部串联起来了。
这一切要归罪于尚未修复的我,在车祸中损伤到的大脑,对于机器人三大法则的严格实行出了差错。今天醒来时,我手里的两件东西正是杀害小畅和女主人杨茜的凶器,一只闷死小畅的枕头,一只砸死杨茜的花瓶。事情一定是发生在凌晨,主人和小畅入睡以后,晚归的杨茜可能没带钥匙,在我为她开门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有外部因素,我发生了故障,打晕杨茜把她拖进了洗手间,门边墙上的血迹正是那时候飞溅上去的。为了隐藏尸体,我肢解了她的尸体,为了不让尸体腐烂发臭的气味散发,用厨房里的保鲜膜封起了尸块,一块块放进洗衣机里,打算趁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再去抛尸。
也许就在这个过程中,惊动了睡梦中的小畅,她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在洗手间门口揉着睡眼惊慌失措地看着正在分尸的我。我想象着这样一副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个曾经救过小畅生命的机器人,却残害了她的母亲,紧接着也灭了作为目击者小畅的口,彻彻底底违反了三大机器人法则。
在谋杀这件事上,机器人与人类不同,我们不需要阐明动机。一代棋王古德科夫被他的机器人对手电死在棋盘上,结果也只能认定为事故,以及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想。
我今天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个目的——隐藏罪行。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想躺在阴暗的废品回收站里,被人称量论斤。
处理小畅尸体的各种手段,是为了延后十个小时的死亡时间,制造出不在场证明。而意外出现了新的尸体,让我原本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如果无法统一两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那么所有的伪装都会失去了本来的效用。
早上醒来时我抓在手里的蓝色花瓶,是敲击杨茜后脑勺的凶器,我从门口柜子上取走这只花瓶,用康康快递来的那只水瓶替代了它的位置。
打开窗户,没有玻璃的阻隔,温暖的阳光直射在家具上,屋子里突然变得和煦暖和起来。我把蓝色花瓶装在了塑料袋里,用工具箱里的榔头把它砸得粉碎,这样就没有拾荒人会把花瓶捡去而留下证据了。
今天第一次出门,要去的地方也就是五十米外,小区草坪旁的垃圾筒。垃圾筒的位置相对角落,紧邻着小区的铁网围墙,同时恰巧也在小区监控摄像头的范围之外,所以时常有拾荒人将手伸进铁网内,在垃圾筒里翻寻,总是搞得一塌糊涂。
我走到垃圾筒跟前,把装着花瓶碎片的垃圾袋放到了垃圾筒的最底层,再把其他垃圾都堆在了它的上面。
忽然,我正捏在手里的一个袋子破了,里面的碎片撒了一地,从花纹和颜色来看,应该和康康今天送来的那只水瓶很相近,因为是我挑选的礼物,所以对这个水瓶格外熟悉。环卫车每天傍晚都会来回收垃圾筒里的垃圾,而和这包碎片混合在一起的垃圾里夹杂着报纸、牛奶盒,那上面印的是昨天的日期,这个花瓶应该是昨天中午以后才被扔掉的。
这个水瓶很难买到,同一个小区里居然会有同样的一只,这是凑巧吗?康康今天送来了一只水瓶,那么原本我送给主人的那只水瓶又在哪里呢?
我将地上一片片的玻璃碎片收拢起来,将它们放进了我的垃圾袋里,让两个花瓶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如真相一样扑朔迷离,沉入茫茫的垃圾之中。
几步之外的铁网延伸到了小区边缘,我看见在那里的草坪上,有一件东西吸引着我。
一块随处可见的红砖,正压着一片布,时有时无的微风让那片布不安分地骚动着。
移开砖头,布片上印着卡通猫的图案,那是小畅最爱的口罩。
怎么会在这里?我低头看见口罩下的草坪有被挖过的痕迹,成群结队的蚂蚁在草丛中爬行,那下面一定有什么。
我刨去已经松动的土块和青草,手指向更深处挖去,很快我就有了收获。从地下传来塑料的摩擦声,顺着声音我把洞扒得更大了,而我的手沾上了不知从哪儿来的黏液。
我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经历了惊奇的整整一天,对于地下所埋之物,我已经失去了猎奇的惊喜。
土里埋的正是女主人杨茜尸体所缺少的那条右小腿。
与此同时,看着爬满恶心昆虫的腐烂残肢,我领悟到为什么要将小腿埋在土里。
答案依旧是为了不在场的证明。埋在泥土里的尸体腐烂速度会慢于通常情况,由于杨茜的尸体经过了包装处理,考虑到法医验尸时会采取尸体上的昆虫,作为死亡时间的判断依据。所以在不方便将整具尸体搬出房子埋进泥土里的情况下,用分尸的手段将一部分的尸块拿来培养昆虫,将死亡时间往后推延。
只要把这截腐烂生虫的小腿放回杨茜的尸块中,就完成了不在场证明伪造的最后一块拼图。这难道是失忆前的我,所做的准备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