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山上,残阳如血,冯子悠将军站立在悬崖之顶,两行悲泪怆然而下。沉思片刻,冯将军突然大吼一声:“既然天意绝我,我又何必苟活于人世?戚将军,对不住了,我们来世再见吧!”随即虎目一闭,拔剑横向脖颈!
“冯将军,不是天意要绝你,而是你已心无斗志!”蓦地,一阵浑厚的嗓音恍如隔空传来。冯将军不由得一怔,这千仞山上猿猴难行,飞鸟难越,又哪里来的人声?
放眼看去,冯将军当即惊呆了。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身背药篓,手攥柔韧的野藤,正从云雾缭绕的崖底攀援而上!仅仅一眨眼的工夫,老者已气定神闲地立于面前。
冯将军长剑一指,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老者掸掸长衫上的尘灰,推开冯子悠的长剑:“昨日,您不是派人去义乌城求援吗?我就是你搬来的救兵。”救兵?一个人?还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儿,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冯将军不禁苦笑。看来,我冯子悠当真要被困杀在这千仞山上了!
三日前,受抗倭统领戚继光将军之命,冯子悠率500将士潜入山林,准备抄倭寇佐藤的后路,来个一网打尽。
孰料,熟读中国兵法的佐藤尤为狡诈,只以小股部队诱使冯子悠现身,随即大举围攻。埋伏不成,反中埋伏,冯子悠奋力拼杀,最终只带着200余人冲出包围,撤入千仞山。
千仞山险峻陡峭,仅有一条狭路可行。居高临下,隘口一卡,总算阻断了佐藤的穷追猛打。可回头瞅瞅部下,冯子悠顿时心凉半截。200余人,无一不挂彩!更糟糕的是,时值初夏,山中阴潮,士兵伤口化脓溃烂,连行走都困难,更不用说突围了。而山下的佐藤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干脆安营扎寨,罢兵困守,不急不躁地等着冯子悠乖乖投降!
昨晚,冯子悠派遣一位受伤较轻的勇士,趁着夜色摸下山去搬救兵,结果遭到追杀,尸首也被挂上了高树!对啊,搬救兵的勇士已惨遭不测,这个老头儿怎么会得到消息?莫非他是倭寇的探子?上次失利,败就败在掉以轻心,这次我绝不能不防!
想到这儿,冯将军逼视着老者,冷声问:“你先说说看,以你之力,如何救人?”
老者神色凛然地开口了:“救人之道,分天救、人救、自救。恕我直言,冯将军已身陷绝境,天难救你,人亦难救你。要想不辱戚家军的一世英名,冯将军唯有自救!”
老者的话说得冯子悠禁不住隐隐心痛。自戚继光招募新兵抗击倭寇九年来,大大小小的仗打了足有上百次,戚家军是每战必捷,从未败过!可如今,上有重兵囤守,下无退路可寻,即便想自救,又如何救?
老者看破了冯子悠的重重心事,问:“冯将军,你手下还有多少兵力?”冯子悠微一思忖,没有回答,这是军事秘密。
老者并不在意,接着说:“听闻戚家军将士骁勇善战,个个以一当十;昨晚又见你派出的那名勇士,带伤击杀十余倭寇后终因体力不支,自杀身亡。以此看,如果将军能有百人,击溃倭寇杀出重围当不在话下。”
人是有,可个个重伤,怎么突围?长剑入鞘,冯子悠领着老者走下崖顶,向部队歇息的山洞走去。幽暗潮湿的洞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伤员。走到一伤兵跟前,老者俯身查看伤势,一掀开衣服,一股刺鼻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创面血水化脓,腐肉发黑,再不医治,性命难保。
老者回头看着冯子悠:“冯将军,部队粮饷最多能支撑几日?”冯子悠皱眉想了想,说:“七日。”
其实,冯子悠心知肚明,他们的粮草最多还能维持五天。
老者一听,顺手取下背上的药篓递给冯子悠,说:“打造一支雄师,七日足够。冯将军,能否把粮食匀给我半篓?”
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冯子悠虽点头答应,却没忘了叮嘱守卫要严加看守,防范老者暗中捣鬼。
当晚,守卫便来报告,说老者行踪诡秘,一个人躲在山洞最里面鼓鼓捣捣,不让人接近。冯子悠说:“再探再报!”
次日一早,借着黯淡的晨光,守卫看到老者摆弄的好像是两只陶罐,至于罐子里装的是什么,无法弄清。
下午时分,守卫再次报告,老者竟然把干粮搓碎,与洞内湿乎乎的浮土掺到了一起!
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冯子悠也被老者的神秘之举弄得满头雾水。直到第三天早晨,守卫风风火火地跑来,称老者有了新行动!
冯子悠快速赶去,只见老者手捧陶罐,正给伤兵喂食。
冯子悠大声问:“住手!你给我的部下吃的是什么?”
老者捏起一个指肚大小的圆团,头也不抬地回答:“干粮。”
干粮?冯子悠瞪大眼睛看去,的确是干粮,老者把干粮搓成一个个小丸,给每个伤员喂了一颗。
喂完后,老者走到冯子悠身前,举着干粮小丸说:“冯将军,你也吃一颗吧。”
冯子悠接过,翻来覆去地打量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孰料刚放到嘴边,冯子悠便觉察出不对劲。
小丸在动,丸内包着东西!可不等他再吐出来,老者突然一抬手,捂向冯子悠的嘴巴。冯子悠正欲躲闪,却听骨碌一声,小丸已经进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