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善都能得到善终,也不是所有的恶都会有恶果。 昏暗的巷子里,他藏身在隐秘的角落。 他已经有许多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昨天,他枯坐在四面漏风的天桥底下,望着黑漆漆的了无星光的夜空发呆了一夜。 一直到早上,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雨将落未落,这样的天气,是最让人烦闷的。 终于,他做了一个决定。 浑身僵硬,他费了好大的劲抚着墙壁站起身。 来到这里。 像野兽猎食,等待着过路的人。 第一个,是一个肥硕的男子,每走一步路都能振上三振,声音也十分雄厚,一边走一边在骂骂咧咧些什么。他看看自己瘦骨嶙峋的身躯,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决定放弃。 又有人来了,像是一对情侣,从远处就能听见他们欢快的笑声,笑声铺了一路,似乎很是开心。对面有两个人,而他只有一个,于是他还是顿住了脚步。 这次是一个老者,昏暗的灯光下,老人佝偻着脊背,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缓慢。这么晚了还独自走在这样的巷子里,老人或许也没有比他好多少,他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目送着他一路走出了巷子。 又失败了。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失败了。 这是一个独身女子,远处就能听见她在打电话,像是在抱怨。 “……是啊,上班五天,有四天都是在加班……没有啊,饿死我了……嗯,好,我挂了。”说话间,女子距离他越来越近。 他动了动手指,许是在寒冷中站了太久,手指僵硬,连抬起来都很费劲。 挂完电话没多久,那女子又接起了一个电话,“喂,爸……嗯,吃了两大碗,都撑了……工作很轻松的,不累……你早点睡,给你买的泡脚桶记得泡,对身体好的……好,我知道了……” 女子的声音渐行渐远。 他望着远处昏黄的灯光,笼罩下一圈朦胧,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警笛声,那么近又是那么遥远,遥远到了那年。 他因为肇事逃逸被判刑服役八年。 他的妻子在他出事的时候选择了离婚,他甚至不怪她。他们有一个孩子,孩子才一岁,孩子不能有一个罪犯的父亲。 母亲早年病故,是他的父亲将他一手带大,出事的时候,父亲几乎一夜白头,他至今记得,父亲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而他却在他进监狱的第三年,死于一场交通事故。他们说,这是他造的孽,父亲替他还了果。他作为父亲唯一的孩子,却连送终也办不到。甚至,当他知晓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 他已经出来了,那个说着要收拾他的人啊,为什么不履行承诺。 脖颈处划过冰凉的液体,他在茫然中抬起头。 下雨了啊。 “谁在那里!” 一声雄厚的嗓音将他从过往拉回现实,他向那声源望去,却被探照灯强烈的灯光晃了眼睛,他下意识的想抬手遮住眼睛。 腿上却是比脑子反应更快的迈开脚步。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他不能被抓住! 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他被与世隔绝,像是被捂住了眼睛和耳朵,他不想再过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 身后传来他们的警告声,让他停下,他怎么能停下,他必须跑,一直跑。 可是又该跑到哪里去呢? 雨越下越大,砸的他睁不开眼,看不清前方的路,是了,他没有前路。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被探照灯照射下的影子也越来越短。 终于,他还是敌不过身强力壮的警察。 “跑什么?你做什么的?” “我……” 他的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先带回去。” 他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被拽着走,一直到感觉头顶没有哗啦啦的大雨。 他才惊觉,他来到了警局。他颓然的低垂着头,只口中喃喃的念着:“不是我……不是我……” 有人过来向他询问,他也只是重复着这一句,像一个老式的复读机。 围在他身边的人走了,他又只剩一个人了,直到地上滴落了一圈的水渍,他也没有挪动半分,搭在身上的毛巾还在原来的位置,桌上的水也没了热气。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又有人坐在他的对面。 “我们从监控录像里看到,你在那站了一夜,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这是实话。 “没做什么你跑什么?”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