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火灾过后,汪蒸失去双亲,一贫如洗。平时依靠父母,眼下只有自食其力了。为了生存,他在水泥厂找了份装卸工的活儿。
有人看不起他,说他干的活儿又脏又累,简直活受罪,不快活。他听了很反感,高傲地回答那些耻笑他的人们:“我很快活,想干多少就干多少,挣来的钱每天够吃饭和租简单的出租屋遮风挡雨就行;没有老婆孩子扯我的后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不快活呢?”为了回应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们,他以后都是哼着小调去上班。
可是有一天,据说多年前移居台湾的二老爷回乡祭祖时找到了他。二老爷同情嫡孙,偷偷送给他九万元,并嘱咐他做点生意之类。
汪蒸惊喜万分,更加感到快活:“我将来不做苦力了!”天上真的掉下馅饼?他把那些钱数了又数,最后确信不是一场梦。他藏好这些钱,心想:“这些钱不能花,我得攒着,我不会做生意,要是拥有十万多好,到那时就不用干那么多活了。”历来没有理想的汪蒸开始有了远大理想,那就是要存十万元。
汪蒸不再为“想干多少就干多少,挣来的钱每天够吃饭和租房住就行”而满足,为了多劳多得,他起早贪黑地在水泥厂拼命干活。但这些活儿是按天计酬,有些天没有人来拉货便没活儿干了。因此,每天除了吃饭及房租花销,平均下来已所剩无几,要攒到一万块,谈何容易啊!
一天晚上,他把挣来的钱数了又数,掰着指头计算:“还差八千零六元。”他开始忘记了疲劳,甚至没有机会去洗澡、理发。
一连数日,汪蒸都这样度过,他再也没有吃过一顿及时的饭,再也没有了快活。
有人问他:“怎么变得不快活了?”
“我是苦力,饭都吃不好,快活个啥。”
“你原先可不是这样的。”
汪蒸感觉沉重的担子压在身上,他忧郁寡欢,愈来愈苦闷,愈来愈瘦弱,终于有一天病倒了,再也没有力气去上班,他叨念着:“我要有十万块钱,现在还差六千零一元。”
“汪蒸,你出来,你在屋里哼哼什么?想拥有十万?”门口探进一个老人的脑袋,一边问着,一边走进屋里,“你把钱还给我,我经过打听,你不是我们汪家的后裔,也就是说你虽然姓汪,却不是我哥哥的重孙子。”
奄奄一息的汪蒸听了吃了一惊,他原先并没听说在台湾还有个二老爷,现在人家说认错了人,要讨回给他的九万元。“我也不能把这些钱带进棺材。”他有气无力地说,“在这儿,都拿去。”随后,老人毫不客气地从汪蒸的破苇席下取走了所有的钱。
汪蒸“哈哈”大笑:“我没有了任何负担,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从前。”笑过之后,他放松了很多,也感觉到了饥饿,随后摇晃着走出屋子……一个星期之后,他又站了起来。
可是,在他仍然哼着小调,准备去水泥厂上班,马上要找回快活的时候,二老爷又来到租屋,对他说:“对不起,我的孩子,我原来以为认错了人,经过这一段时间仔细打听询问,确认你真的是我亲哥哥的重孙子。现在,我仍然要帮助你脱离贫困,在原来九万的基础上再追加一万,给你十万元。”
“你不再反悔吧?”汪蒸接过钱,兴奋得手舞足蹈,“我终于有十万了!我不再需要做苦力,我要……”突然,他晕倒了,全身抽搐。
二老爷就近找来医生为他诊治,医生问明情况,惊诧地问:“什么?你又给他增加了一万?”
“是的。”
“完了。”
“怎么了?”
“因为他有了九万元的时候,就想有十万元。对于每个人来讲都有这种不可避免的贪欲,贪欲夺走了他的快活,所以他为满足自己而疲于奔命,以致积劳成疾。在你要走他的钱之后,他没有了包袱,大病才渐渐初愈。然而现在,你完全满足了他的欲望,还没完全康复的他就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动力。”
二老爷摸了摸汪蒸的脉搏,看着已经绽放的瞳孔,无奈地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