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广州长大,经营外贸店的表姐常常会从日本给我带些女孩子喜欢的头花首饰,久而久之,我对那个狭小的岛国越来越好奇。
于是,我自学日语。大学社团招新,我自然就奔向了日语社。社里超过半数的人是动漫爱好者,女生一律长直发大眼睛,动不动就卖萌;男生则很潮,反而透出浅薄的傲气,让我避之不及。看着他们,我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在日语社茶话会上遇见沈忱后,我才松了口气,总算还有个正常些的。
沈忱是大三的学长,他白白净净的,小平头,给人一种很温暖的舒服感觉。沈忱说着对新入社同学的期望,我一点也没听进去,我只知道自己牢牢地记住了他。
于是,当大家轮流自我介绍时,我原本说完了,又情绪激动地加了句:“成功不仅是看你在这里学到了什么,更应该看你为这里留下了什么。”沈忱看了看我,然后带头鼓掌。我强自镇定地让自己微笑,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此后,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社团的工作,没过多久,我就担任了日语社表演部部长,因为是社团的主力部门,所以和社长沈忱有比较多的接触和交流。
常有外校邀请我们友情演出,cosplayshow、动漫情景剧……要和友方负责人沟通,又要租赁服装熟悉场地,我一个人忙得晕头转向。幸好,沈忱经常陪我。所以,我越忙越开心,我甚至暗暗地在等待:也许有一天,不远的一天,沈忱会牵起我的手,跟我表白。
这个浪漫的期待陪伴了我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在繁重的课业和忙碌的社团活动之间辛苦着,好几次,我想退社好好学习,总是想到沈忱,就咬牙坚持下来了。很久以后在饭桌上听见一个学长说:“我因为喜欢一个姑娘,在红十字协会待了两年!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一刻,我才知道有人和我一样因为在社团遇见某个人,也因为这个人而无法离开。
不过,我的等待很快就结束了。
跟社里的资深学姐聊天,我才得知崔小乔是他的女朋友。“校广播站站长崔小乔?”我瞪大眼睛。崔小乔气场强大、容颜姣好,很多人都知道她。看我很震惊的样子,学姐一时兴奋,告诉我了沈忱的八卦。原来,他们两个脾气太硬,因为误会在大三时分手,今年由于活动需要与广播站合作,两人的好感再次萌生,都有复合的意愿。
我开始刻意回避沈忱,不主动说话,不给好脸色,最后,我干脆离开了我们的联系中枢——日语社。
退出日语社后,我发现自己受沈忱影响太大了,看川端康成的书,喝摩卡,对每个人笑容温和,却不由得分析别人的小算盘、小主意……那都是沈忱式的,我却不自觉地在重复。
沈忱试着联系我,在社里表演时邀我去做嘉宾,在新人培训时让我去做讲师,但我一口回绝了。我的骄傲让我不能低头,慢慢地,他的消息越来越少。
一个学期后,我冷静下来,有些后悔,我责备自己,当初把事情做得如此决绝,现在和沈忱连朋友都做不成。
再度得知沈忱的消息,已经到了毕业季。沈忱要去东京大学留学了。
离开前,他请日语社曾经的骨干力量聚餐。这次,我当然要参加聚餐,可我失约了。克制着慌乱失落的心情,我强迫自己在宿舍好好复习,却意外接到了沈忱的电话。电话那头的沈忱喝得有些高了,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说希望自己走后我能回到日语社,把社团做得更好些。“回来吧,难道你忘了最开始说的话了吗?”沈忱高声问我。
我不禁哽咽,原来在追寻沈忱的旅途中,我拥有过那么美好的事物——日语社。尽管我的爱情是失意的。
“不仅是看你在这里学到了什么,更应该看你为这里留下了什么。”我在心里默念,太过执著地追逐远方反而会忽视内心最初的渴求,与沈忱相识的契机是日语,是我所热爱的。后来所发生的一切,是我在感情中过于投入个人而日渐偏离了最初的想法。
我又回到了日语社,很快我就为了社团的大小事务忙碌起来了。借着沈忱打下的良好基础,我和同学们把日语社的特色活动做成了高校巡演的招牌,并不断充实团队力量,集结了不少优秀力量,我们甚至把活动宣传推向了省级媒体。
我们的不懈努力换来了“十佳名优社团”的称号。回到学校,我在社员的簇拥下把奖状挂在了社团办公室最显眼的位置。刚放好,我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掌声。
我回转身,看见沈忱站在门口,眼含笑意,我也微笑地看着他,我的眼睛湿湿的,心里在想:真好,他总是第一个为我鼓掌的人。
沈忱是留学一年后在假期回国,回学校就赶上社团的好日子,他格外开心。我们在食堂二楼的西餐厅聊天,喝着摩卡,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我缓缓地搅着咖啡,听他问我:“快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还是想去日本。”我尽量平静地回答。我没有看沈忱,只是专注地看着阳光中浮动的尘埃。我知道,自己喜欢有挑战的生活,那样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身存在的价值。不管起飞后会不会摔落,我都决定义无反顾地去追随自己的心,去飞翔。
沈忱没有说什么,沉默了一小会儿,他把话题岔开了。我们聊了一个小时,沈忱去吧台结账时,我从包里掏出一张蓝色便笺,认认真真地写下:东京大学。当我们一起走出食堂,告别后,我让沈忱先走,在他转身时,我把字条贴在了他的背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