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南塘,村子周围的塘堰都清理了,塘堰里不是开出了莲花,就是长出了菱角,感觉比小时候的塘堰还要美。有一个夜晚,爸爸坐在塘边的柳树下,望着黑茫茫的南塘,对兰菱说,他们家是贫困户,他对前来帮扶的人只提了一个要求:把南塘清理好,种上菱角,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事,他不会拖累乡里和村里。
让人高兴的是,前年春节前,妈妈寄回了一笔钱,还跟兰菱姐弟俩视频,说她在南方打工,过年不回家,省下来回的路费,等哪天家里条件好了些,南塘长满了菱角,她就回家,再也不离开他们。
从此,爸爸像是变了一个人,在种好自家田地之余,还耕种了别人的田地,夜里回来照顾兰菱姐弟俩,还摘了菱角给姐弟俩吃,他自己也吃,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感觉像菱角那么甜。他叮嘱他们说:“你们得好好学习,哪天妈妈回来了,要是看到你们学习不好,会不高兴的!”于是,兰菱和弟弟都好好学习了。又一天,爸爸提回了一桶桐油,把那条落满了灰尘的小木船用清水洗干净,刷了一遍桐油,跟新的一样。“小菱,摘菱角!”爸爸喊着兰菱,像极了当年喊妈妈的情景。
后来,那个叔叔又多次来到家里,给兰菱和弟弟买了新衣服和新鞋子,还送来了点心和粮油。爸爸说那个叔叔是来帮我们脱贫的,他有什么事都喜欢跟那个叔叔说。采菱南塘秋就是那个叔叔说的。那个叔叔还写了一首《红菱角,紫菱角》的儿歌,教兰菱唱——
红菱角,紫菱角,南塘北堰青蛙叫。柳条知了织大网,菱角秧下鱼虾跳。菱角甜,菱角漂,房前屋后清风跑,回回梦见故人归,秋来南塘采菱角。
如今,三年过去了,南塘里的菱角秧越来越多,越来越旺,要不是有塘埂拦着,怕是都要挤到塘外边了。
原来的日子仿佛又回来了。唯一缺少的,就是妈妈的身影。
“我爸爸说,哪天南塘里长满了菱角,我妈妈就回来了!”兰菱憧憬道,“你看,南塘里已经长满了菱角,妈妈该回来了。”
今天一早,爸爸就出门了,带上一筐子红菱角,说是去看望那个叔叔,那个叔叔生病了。兰菱本来也要去,被爸爸拦了下来,让她在家照顾弟弟。她会洗衣做饭,还会种菜,她家西边的小菜园里长满了茄子辣椒和韭菜,就是她跟爸爸一起种的。
兰菱絮絮地说了很多话,仿佛要把一肚子的话都倒出来。顿了顿,她又说道:“那个叔叔还说了乡愁,说村里在外面打工的人,心里都装满了浓浓乡愁,包括我的妈妈。叔叔,乡愁是不是一想起家乡心里就发愁?”
我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说:“乡愁啊,就是思念家乡的忧愁心情。家乡越美,乡愁就越浓。你看,现在家乡是不是越来越美了?”
兰菱点点头,满怀期待地问:“叔叔,你说,那个叔叔还会来吗?”
“会来的,一定会来的!”我不假思索地说。
吃了菱角,便想乘船体验南塘采菱的感觉。刚走出门,就接到了同伴的电话,有急事催我回去。我只得别了兰菱,踏上回程。走在南塘埂上,我下意识地哼起了“回回梦见故人归,秋来南塘采菱角”的儿歌。
兰菱从后面追了上来,手里提着一塑料袋鲜菱角,递到我手上。我给她钱,她坚决不收,认真地说:“我要去摘好多好多菱角,给妈妈留着,说不定哪天妈妈就回来了。”她的眸子里闪耀着一团晶亮的火苗,又补充了一句:“你下次来了,还请你吃菱角。”她粲然一笑,露出一口瓷白的牙齿。
我忽然发现,她的牙齿像极了甜嫩嫩的菱角米,闪着莹润的光泽。我使劲儿点了点头,我想我一定还会再来南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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