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我到了工地后面临时搭建的几间砖房,里面有一间摆满了吃的喝的。我爸给我买了好几样我爱吃的,结账的时候,在口袋里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出十块钱。我把吃的抱在怀中,心满意足地跟着我爸往回走。我们在樟树下坐著,我爸看着我吃零食,问我:“明天,你还要来吗?”我想了一会儿,还是点头说:“来,有吃有喝,为什么不来!”我爸笑着不说话。
我们就一直在樟树下坐着,零食吃完了,饮料也喝完了,他却没有喊我回去搬砖。不知过了多久,从工地旁的马路上开来一辆小车,扬起一片灰,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包工头,挺着个大肚子,昨天中午来过一次,还大声嚷着:“工程要加紧!”当时没多少人听他说话,有的还撇着嘴骂他压工钱。他身边那人穿着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戴着墨镜,手里拿着皮包,一下车就使劲咳嗽,包工头对他毕恭毕敬的,想必他是老板。
我跟着我爸,准备过去继续搬砖。戴墨镜的把我爸喊住了,他大步走了过来,摘了墨镜,有些轻蔑地问:“你不干活,坐在那儿干吗?”那语气极像让我退学的那个校领导。我爸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有些支吾地说:“太热了……”没等我爸说完,那人就扇了我爸一巴掌。我只觉得周边都沉寂了下来,那一巴掌声音清脆……我想不了太多,往前冲了过去,却被我爸拦在身后,他低声跟那人说:“对不起。”
我有些失望。我不明白,我爸为什么要跟那人说对不起。我从我爸身后挣脱开来,拿起手边的砖头朝戴墨镜的砸了过去,没有砸中,他躲开了。他暴跳如雷,用手指着我爸的鼻子大声吼着:“滚!你明天不用来了!都给我滚蛋!”说完啐了一口痰。没等我再捡起砖头时,我爸就把我拉开了。
回去的一路上,我爸都没说话。我看到他的右脸,黝黑中透着消散不去的红,那团红色,比头顶的太阳还要毒辣。我第一次体会到心脏抽搐着痛。
回到家后,我妈问起我们怎么回来得比昨天早,我没说话,独自回了房间。晚饭我没吃,我爸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应。他跟没事人似的,和我妈说着家常。
那一晚上,我没睡着。凌晨的时候,我爸来我房间一次,捏了捏我的胳膊。他出去的时候,轻轻地把门给带上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收拾了课本,跟我爸说:“我回学校了。”
我爸骑摩托车带着我,奔往学校的方向,那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
清晨的风特别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