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这会儿先别睡。”
楼下的人笑着指着我品行:“孙子,你手轻点。”
老娘们儿一下惊醒,搂着我脖子就哭。
“别介呀,”我红脸掰她。“别瞎哭,睁眼瞧瞧是不是亲人。”
我可知道人抓住救命稻草是什么手劲儿了。
幸亏一股火苗蛇似地窜来,燎得我们踩电门似地忙不迭分开。
一点不瞎说,再瞪大眼儿找就找不着人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影儿的。
这时屋里的几张写字台已经烧得非常好看了。火苗从所有抽屉往外冒,不时“乒”的一声响从桌面四壁迸出。一会儿工夫便烧得透明了,诺大写字台的框架门剔透鲜明。最后便“哗”的一声塌下,火势减弱随之又高高窜起直逼屋顶。我出了房间,在走廊墙上摘了一架泡沫灭火机,倒兴着一路归射冲出走廊,扔了灭火机下了楼。
一楼人都跑光了,扔了一地形形色色的鞋。我听到救火车自远而近呼啸而来,戴头盔的消防员在门外晃动。我刚出楼门,被高压水枪射出一束水柱砸了个满脸花,脚下一滑便坐地上了。
“过瘾了?”石静迎着乜着眼抖着腿问。
“什么话!”我愤愤地说。“对英雄怎么这口气。我不说什么鲜花拥抱之类的吧,起码也得敬佩地看上我两眼。”
石静看着我笑,“行啦,承认你是救火不是起火打劫就够宽大的了。”
“你把我当什么主了?”我笑,“让人寒心呐。”
“你的胳膊怎么啦?”石静突然接住我的右臂惊叫起来。
“嚷什么?”我甩开她的手,抡起右肘看了一眼,只见右肘外侧划了一道大口子,很长但不算太深,因为渗流出的血已结痂。
“你得去医院上药。”
“别那么大惊小怪。”我说石静,“去什么医院,你没看血已经不流了?回头洗洗,自己上点药就行了。”
我拉着石静走出人群,此时雨已经小多了,接近于淅淅沥沥的程度。我们扶起倒在路边的自行车,骑上蹬走。一路上,石静总是忧心忡忡瞅我的胳膊。
夜里,我们在空荡荡的新居内刷房子。说是新居,其实是人家住过的旧房子,墙壁斑驳剥落污浊不堪。石静在用水泥抹墙壁上的洼点。我举着胳膊在给自己搽红药水。
“你搽什么药呢?”石静头也不回地边抹边说。“别乱上药。”
“怎么叫乱上药?正经的你减三十——二百二。”我扔掉棉签,上前接过石静的灰板和瓦刀,搅着粘稠水泥一刀刀抹着玩、对石静说,“你去和大白吧。”
四面墙尽管颜色深浅不一,但已平平展展,放倒任何一面都可以打克郎棋了。
石静拎着和好的白玉桶放在我脚下,用自已的手绢四角扎结罩在我头上。我踩上一张板凳,用排刷沾着灰水在墙上下平刷。
灰水一道道笔直淌下去,长短不一,却毫无例地在精疲力尽时展览馆出一个沉甸甸的终点。薄薄透明的灰水似遮掩不住墙壁的瑕疵,然而在干凝结后就一片洁白耀眼了。
石静在墙的另一端刷着,她头戴护士帽衬衣束在腰里,一手叉腰一手挥动排刷,动作轻柔富于韵律,安详耐心,并不抬头便知道我在看她:
“好好干活,别东张西望,这可是给自个干。”
“我发现你刷墙的姿势比较好看。”我索性停下来,笑嘻嘻地对她说。
她迅速地瞟我一眼,迷人一笑,又低头认真地刷墙轻声说:“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过是比较一般的讨好。”
“不是想让我一个把墙全刷了吧?”
“你这人怎么那么没劲呵。”我笑着从板凳上溜下来,坐着、荡着腿,“你把我这一腔柔情都给弄没了。”
“累了么?”她偏过头来看着我问。
“没累,这点活儿算什么?咱不是给自个干么,忙里偷闲抒抒情。
石静退后几步审视着刚刷好的墙,拎着排刷含笑走过来:
“累了就歇会儿吧。”
她拎起灰桶,走到另一面墙前继续开起来。我随着她转了个方向继续看着她笑说。
“自己的和公家的就是不一样,透着爱惜,打算使一辈子?”
“不象你,对谁都是短期行为。”石静笑着说,手脚一刻不停。
“过来。”我唤石静。
“干吗?”石静不理我。
“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呆会儿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