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却毫无困意。合上最新的《小说月报》,越发精神起来。想着你那里的春天是不是也飘起了洁白的雪花,想着你在这样的时段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打发光阴,也想着你是不是正计算着返乡的日期。天涯路远,告诉你身边的朋友吧,请他们唱起科尔沁草原的歌曲,人在他乡就不会觉得孤单落寞。
中午应友人之约,稍稍进酒,现在,似乎还沉浸在一种别样的氛围里。是那一段舒缓明亮的旋律,唱着一个女子的如花容颜,是那一段哀伤凄美的文字,写着一个女子离家的惆怅迷茫。词作家曲作家都在,唱歌的姐姐优雅而不失大气,一会是行云流水,一会是珠落玉盘,每一个音符都成了柔柔的藤,蔓延着,攀爬着,直触向内心深处。一根根藤蔓,就那样轻抚着心房,引着你去回忆,去感怀,去憧憬。不经意看了一下身边的女子,两行泪在她的脸上无声的滑落,这个时候,我不知身在哪里,我只知道我的一颗心,早已离了烟火人间,飘到灿烂的阳光里,融化在一种叫做懂得和理解的温度里。
亲爱的,这片贫瘠的土地,一样生长着倔强的灵魂和不屈的爱情。
想起了那些柳树,一棵一棵、一排一排、一片一片。春抽枝,夏吐绿,到了秋冬季节,它们跟狂风暴雪抗争着,它们的根须深深地扎在脚下的沙土里,它们的枝叶,又极力舒展成手臂的样子,伸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而那些在抗争中倒下的同伴,没有一株是败落的形态,也在极力地伸展,伸展。向左,向右,它们想拥抱同伴的身躯,给同伴以向上的力量;它们想跟大地亲昵,感念给予生命的恩泽。这样,月夜里,星空下,我的柳树,千姿百态,成了沙土地的一景,成了人们眼中的奇观。
多少人俯视或者仰视,寻找最佳角度拍出自己满意的片子时,有谁听见了怪柳的哭泣?千年的风霜,肆虐的洪荒!灾难一次次来临的时候,花儿凋零,草儿枯黄,只有这柳树,依旧以生命的名义微笑!是的,就是微笑!淡然,平和,无论站立还是匍匐,都是向上向前的姿势!微笑,成就了生命的灿烂辉煌!亲爱的,请你抚摸一下那伤痕累累的树干,那里,包裹着一颗跳动的心!
来自中原大地的那位年轻的女作家,曾在座谈会上侃侃而谈我们的怪柳。她说怪柳太美了,应该更名为“乖柳”。我知道她走过许多地方,比起大明湖畔的柳,比起烟雨西湖的柳,比起阳关古道的柳,我们的柳缺少婀娜、缺少妩媚。它们不是如轻烟如华盖的样子,似乎没有多少诗意。以猎奇的眼光来看,我们的柳树多了遒劲和粗陋,所以要称为“怪柳”;又因为女作家未曾经历大漠风沙的洗礼,以为这也是一种极具缺憾的美,所以要报之以“乖柳”,来表达另一种意义上的惊叹和喜爱,等等,这些都不得而知。可是,我在这里生活了40年,我更懂得在这奇特的地貌和气候里,生存,意味着什么。赞叹大漠的孤烟壮美,就得接受狰狞的沙砾;享受草原的牧家风情,就得领略干旱与难耐的奇寒。而怪柳,不是风景,是象征。
亲,温一盏香茗,我在这里剖析怪柳林里的爱情,也借以寻找一条通往你心灵的道路。那个叫做赛汗塔拉的村落,那个叫做玉荣的女书记,那个憨厚的红脸膛的丈夫,那个干净整洁的院落,那个流着泪为我们演唱蒙古族民歌的老妈妈,香喷喷的烤全羊,频频举起的酒杯……那个夜晚,我醉了。如果不是寒风凛冽,我更愿意徜徉在怪柳林间,为远方的你,写一首抒情的长诗。我不能忘记一个镜头,女书记协同她红脸膛的爱人,一直牵着手反复唱着同一首歌《敖包相会》。高音的地方,他们只是两个人对视,深情的对视。她不再是带动全村人奔小康的女强人,他也不是在那达慕上同时摔倒3个壮汉的搏克手,他们就是热恋中的一对情侣,可能从来没有走出村落,没有走出草原,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只有头上的星空,只有这小小的自然村落。
关于爱情的定义,离家的女孩,居家的女子,在她们的心里都是一样的,可说、可唱、可感叹。还可以像我一样,写成分行的文字,念给你听,温暖这样的春夜。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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