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举,字言扬,中书令览之弟也。幼好学,能清言,与览齐名。举年十四,尝赠沈约五言诗,为约称赏。世人为之语曰:“王有养、炬,谢有览、举。”养、炬,王筠、王泰小字也。起家秘书郎,迁太子舍人,轻车功曹史,秘书丞,司空从事中郎,太子庶子,家令,掌东宫管记,深为昭明太子赏接。秘书监任昉出为新安郡,别举诗云:“讵念耋嗟人,方深老夫托。”其属意如此。尝侍宴华林园,高祖访举于览,览对曰:“识艺过臣甚远,惟饮酒不及于臣。”高祖大悦。转太子中庶子,犹掌管记。
天监十一年,迁侍中。十四年,出为宁远将军、豫章内史,为政和理,甚得民心。十八年,复入为侍中,领步兵校尉。普通元年,出为贞毅将军、太尉临川王长史。四年,入为左民尚书。其年迁掌吏部,寻以公事免。五年,起为太子中庶子,领右军将军。六年,复为左民尚书,领步兵校尉。俄徙为吏部尚书,寻加侍中。出为仁威将军、晋陵太守。在郡清静,百姓化其德,境内肃然。罢郡还,吏民诣阙请立碑,诏许之。大通二年,入为侍中、五兵尚书,未拜,迁掌吏部,侍中如故。举祖庄,宋世再典选,至举又三为此职,前代未有也。
举少博涉多通,尤长玄理及释氏义。为晋陵郡时,常与义僧递讲经论,征士何胤自虎丘山赴之。其盛如此。先是,北渡人卢广有儒术,为国子博士,于学发讲,仆射徐勉以下毕至。举造坐,屡折广,辞理通迈。广深叹服,仍以所执麈尾荐之,以况重席焉。
四年,加侍中。五年,迁尚书右仆射,侍中如故。大同三年,以疾陈解,徙为右光禄大夫,给亲信二十人。其年,出为云麾将军、吴郡太守。先是,何敬容居郡有美绩,世称为何吴郡。及举为政,声迹略相比。六年,入为侍中、中书监,未拜,迁太子詹事、翊左将军,侍中如故。举父綍,齐世终此官,累表乞改授,敕不许,久之方就职。九年,迁尚书仆射,侍中、将军如故。举虽居端揆,未尝肯预时务,多因疾陈解。敕辄赐假,并手敕处方,加给上药。其恩遇如此。其年,以本官参掌选事。太清二年,迁尚书令,侍中、将军如故。是岁,侯景寇京师,举卒于围内。诏赠侍中、中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尚书令如故。文集乱中并亡逸。
二子禧,嘏,并少知名。嘏,太清中,历太子中庶子,出为建安太守。
何敬容,字国礼,庐江人也。祖攸之,宋太常卿;父昌珝,齐吏部尚书;并有名前代。敬容以名家子,弱冠选尚齐武帝女长城公主,拜驸马都尉。天监初,为秘书郎,历太子舍人,尚书殿中郎,太子洗马,中书舍人,秘书丞,迁扬州治中。出为建安内史,清公有美绩,民吏称之。还除黄门郎,累迁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侍中,司徒左长史。普通二年,复为侍中,领羽林监,俄又领本州大中正。顷之,守吏部尚书,铨序明审,号为称职。四年,出为招远将军、吴郡太守,为政勤恤民隐,辨讼如神,视事四年,治为天下第一。吏民诣阙请树碑,诏许之。大通二年,征为中书令,未拜,复为吏部尚书,领右军将军,俄加侍中。中大通元年,改太子中庶子。
敬容身长八尺,白皙美须眉。性矜庄,衣冠尤事鲜丽,每公庭就列,容止出人。三年,迁尚书右仆射,参掌选事,侍中如故。时仆射徐勉参掌机密,以疾陈解,因举敬容自代,故有此授焉。五年,迁左仆射,加宣惠将军,置佐史,侍中、参掌如故。大同三年正月,硃雀门灾,高祖谓群臣曰:“此门制卑狭,我始欲构,遂遭天火。”并相顾未有答。敬容独曰:“此所谓陛下‘先天而天不违’。”时以为名对。俄迁中权将军、丹阳尹,侍中、参掌、佐史如故。五年,入为尚书令,侍中、将军、参掌、佐史如故。
敬容久处台阁,详悉旧事,且聪明识治,勤于簿领,诘朝理事,日旰不休。自晋、宋以来,宰相皆文义自逸,敬容独勤庶务,为世所嗤鄙。时萧琛子巡者,颇有轻薄才,因制卦名离合等诗以嘲之,敬容处之如初,亦不屑也。
十一年,坐妾弟费慧明为导仓丞,夜盗官米,为禁司所执,送领军府。时河东王誉为领军将军,敬容以书解慧明,誉即封书以奏。高祖大怒,付南司推劾。御史中丞张绾奏敬容挟私罔上,合弃市刑,诏特免职。初,天监中,有沙门释宝志者,尝遇敬容,谓曰:“君后必贵,然终是何败何耳”。及敬容为宰相,谓何姓当为其祸,故抑没宗族,无仕进者,至是竟为河东所败。
中大同元年三月,高祖幸同泰寺讲《金字三慧经》,敬容请预听,敕许之。又有敕听朔望问讯。寻起为金紫光禄大夫,未拜,又加侍中。敬容旧时宾客门生喧哗如昔,冀其复用。会稽谢郁致书戒之曰:“草莱之人,闻诸道路,君侯已得瞻望朝夕,出入禁门,醉尉将不敢呵,灰然不无其渐,甚休,甚休!敢贺于前,又将吊也。昔流言裁作,公旦东奔;燕书始来,子孟不入。夫圣贤被虚过以自斥,未有婴时衅而求亲者也。且曝鳃之鳞,不念杯杓之水;云霄之翼,岂顾笼樊之粮。何者?所托已盛也。昔君侯纳言加首,鸣玉在腰,回豊貂以步文昌,耸高蝉而趋武帐,可谓盛矣。不以此时荐才拔士,少报圣主之恩;今卒如爰丝之说,受责见过,方复欲更窥朝廷,觖望万分,窃不为左右取也。昔窦婴、杨恽亦得罪明时,不能谢绝宾客,犹交党援,卒无后福,终益前祸。仆之所吊,实在于斯。人人所以颇犹有踵君侯之门者,未必皆感惠怀仁,有灌夫、任安之义,乃戒翟公之大署,冀君侯之复用也。夫在思过之日,而挟复用之意,未可为智者说矣。君侯宜杜门念失,无有所通,筑茅茨于钟阜,聊优游以卒岁,见可怜之意,著待终之情。复仲尼能改之言,惟子贡更也之譬,少戢言于众口,微自救于竹帛,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此,令明主闻知,尚有冀也。仆东皋鄙人,入穴幸无衔窭,耻天下之士不为执事道之,故披肝胆,示情素,君侯岂能鉴焉。”
太清元年,迁太子詹事,侍中如故。二年,侯景袭京师,敬容自府移家台内。初,景于涡阳退败,未得审实,传者乃云其将暴显反,景身与众并没,朝廷以为忧。敬容寻见东宫,太宗谓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如所传。”敬容对曰:“得景遂死,深是朝廷之福。”太宗失色,问其故。敬容曰:“景翻覆叛臣,终当乱国。”是年,太宗频于玄圃自讲《老》、《庄》二书,学士吴孜时寄詹事府,每日入听。敬容谓孜曰:“昔晋代丧乱,颇由祖尚玄虚,胡贼殄覆中夏。今东宫复袭此,殆非人事,其将为戎乎?”俄而侯景难作,其言有征也。三年正月,敬容卒于围内,诏赠仁威将军,本官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