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乙卯。诏曰。隋季失御天下分崩。四海涂炭八埏鼎沸。朕属当戡乱亲履兵锋。亟犯风霜宿于马上。顷加药饵犹未痊除。比日以来方遂平复。岂非福善之致耶。京城及天下诸州寺。各度僧五人(时天下寺三十七百余所。度僧凡一万七千余人)
(三十一)十月车驾还京师。敕有司于北阙紫微殿西南创弘法院。留奘居禁中。昼则陪御谈论分就院译经。
(三十二)十二月。皇太子为文德皇后创大慈恩寺成。诏选京城宿望五十大德。各度侍者六人。入居新寺。是月丙辰。太子备宝车五十乘。迎诸大德。并彩亭宝刹数百具奉安新获梵夹诸经及瑞像舍利等。敕太常九部乐及长安万年音乐京城诸寺。花旛导引入寺。帝御安福门楼。执炉致敬。经像过尽始罢。皇情大悦。
(己酉三十三)二十三年四月。帝幸翠微宫。法师玄奘陪驾。每谈叙渊奥。
帝必攘袂曰。与法师相值恨晚耳。未尽弘法之意。夏五月不豫。诏太尉长孙无忌中书令褚遂良入卧内嘱曰公等忠烈着在朕心。昔汉武托霍光。刘备嘱诸葛亮。朕之后事一以委卿。太子仁孝。必须尽诚辅导永保社稷。无忌等叩头流涕。帝复执太子手曰。无忌遂良在。国家事汝无忧矣。是年崩于含风殿卒五十有三。
(三十四)唐史赞曰。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禹有天下传十有六王。而少康有中兴之业。汤有天下传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号称三宗。武王有天下传三十六王。而成康之治与宣之功。其余无所称焉。虽诗书所载有时阙略。然三代千有七百余年。传七十余君。其卓然着见于后世者。此六七君而已。呜呼可谓难得也。唐有天下传世二十。其可称者三君。玄宗宪宗皆不克其终。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汉以来未之有也。至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图。好大喜功勤兵于远。此中材庸主之所常为。然春秋之法常责备于贤者。是以后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叹息于斯焉。
论曰。君子谓立言之难其实非难。特为好恶所欺耳。如欧阳文忠公作太宗本纪赞。虽笔高语奇杰出诸史。至贬太宗复立浮图好大喜功勤兵于远类中材庸主所为而不取。予谓文忠责备之深。而为好恶所欺也。方贞观之世。天下昆虫草木咸被其泽。至于日月霜露所至之国。皆□关而修职直。独高丽莫离支叛逆阻命。太宗身任千载道德英雄之主。其肯坐视之。留为子孙忧。而不少假经略乎。盖其威德之盛。其势之必然。非好大喜功之谓也。昔黄帝平蚩尤。七十战而胜其乱。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后克。太宗举偏师而阴山平。临驻跸而高丽服。然黄帝高宗。
经孔子而未尝少贬。文忠特以为太宗之疵。庸讵非责备之过与。以太宗盛德大业如此。犹曲贬之将恐后之君子。怀免贬之难而无意于功名也。文忠徒欲高尚其事。而不知此亦自蹈好大之失。矣至于复立浮。图乃所以和顺道德。而齐天地鬼神之心。以开济天下后世之人。为无穷之益也。文忠以为不当。则是太宗暗于取舍矣。使太宗果暗于此。则当时房杜王魏之流。亦因循户禄而暗于取舍者耶。或曰。文忠慕韩愈为人。故不得不尔。鸣呼文忠何忍哉。慕人毁佛而兼弃太宗之道德。是不为好恶所欺耶。孔子立名教者也。老氏则非毁之。及孔子删礼。则曰。
吾闻诸聃云。然孔子亦以人而废言乎。亦若世情之好恶耶。况真佛也者耶。圣凡本有之体。毁之乃所以自毁之也。讵伤于真佛哉。尝闻文忠一昔梦。为勇士数辈摄至太宗之庭。太宗怒而责曰。吾文武勋烈如此。不能逃子之贬何也。文忠震惧而寤。后欲追改之。而业已进书颁行矣。遂不克改。尝慨然曰。平怀最难。此殆非偶然而云耳。
佛祖历代通载卷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