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利心上得来。故学者亦以利心信之。庄生云。不怛化者意亦如此。杨墨今已无。道家之说其害终小。唯佛学人人谈之。弥漫滔天。其害无涯。传灯千七百人。敢道无一人达者。有一人得易篑之理。须寻一尺布帛裹头而死。必不肯胡服削发而终。
屏山曰。圣人原始反终。知死生之说。岂不论生死乎。程子之不论生死。正如小儿夜间不敢说鬼。病人讳死其证难医者也。害人而利我者杨朱也。利人而害我者墨翟也。学道者既利于我。又利于人何害之有。至于圣人无一毫利心。岂无利物之心乎。故物亦利之此天理也。圣人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殊涂而同归。
百虑而一致。故并行而不相悖。程子必欲八荒之外尽圆冠而方履乎。
明道曰。佛学大慨是绝伦类。世上不容有此理。又其言待要出世。出那里云。其迹须要出家。要脱世网。学之者不过似佛。佛一懒胡耳。他本是个枯槁山林自私而已。若只如此不过。世上少这一个人。却又要周遍。决无此理。彼言世网。只为些秉彝。又殄灭不得。当忠孝仁义之际。处于不得已。只和这些秉彝都消杀得尽。然后为道如人耳目口鼻。既有些气须有此识。声色饮食喜怒哀乐。性之自然。必尽绝为得天真。是丧天真也。又曰。若尽为佛。天下却都没个人去里。
屏山曰。嗟乎程氏窃闻小乘教相语。不能尽信。略取其说而反攻之。乌知维摩华严之密旨误认阿罗汉为佛。而不知其然。遽加诟骂。是岂识文殊普贤之秘行哉。圆教大士知众生本空而度脱众生。知国土本净而庄严国土。不以世间法碍出世法。不以出世法壤世间法。以世间法即出世法。以出世法即世间法。八万四千尘劳烦恼。即八万四千清凉解脱。又岂止观音之三十二应。善财之五十三参耶。
众生念念常有佛成正觉。仁者自生分别耳。但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何妨居士身长者身宰官身乎。吾闻谤佛毁法中。有冥权大悲阐提逆行魔说。程氏岂其人耶。不然则非利根众生为世智辩聪所障。具足无间业报哀哉弗可悔也。
伊川曰。禅家之言性。犹太阳之下置器耳。其间方圆小大不同。特欲倾此于彼耳。然在太阳几时动。又其学者善遁。若人语以此理。必曰我无修无证。
屏山曰。此语出于徐铉误读首楞严经。佛言。五阴之识如频伽瓶盛空以饷他方。空无出入。遂为禅学。岂知佛以此喻识情虚妄本无来去。其如来藏妙真如性正太阳元无动静。无修而修。无证而证。但尽识情。即如来藏妙真如性。非遁辞也。
伊川曰。或谓佛之道是也。其迹非也。然吾攻其迹耳。其道吾不知也。使其不合于先王。顾不愿学也。如其合于先王。则求之六经足矣。奚必佛。
屏山曰。伊川之意欲相忘于江湖耳。吾谓不若卷百川而汇于大壑则无涯涘也。欲攻其迹不过如韩子之说云。山谷道人既夺其说矣。语在南康军开先禅院记。
伊川曰。看华严经。不如看一艮卦。
屏山曰。程子以艮其所为止于其所当止。疑释氏止如死灰槁木而止耳。故经出鄙语。顾岂知华严圆教之旨。一法若有。毗卢堕于尘劳。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竖说之则五十七圣位于一弹指如海印顿现。横说之则五十三法门在一毛端如帝网相罗。德云曾过于别峰。普眼不知其正位。逝多园林迦叶不闻。弥勒楼阁善财能入。向非此书之至。学道者堕于无为之坑。谈玄者入于邪见之境。则老庄内圣外王之说。孔孟上达下学之意。皆扫地矣。
伊川曰。至忙者无如禅客。行住坐卧无不在道。便是常忙。
屏山曰。君子无终日之间违仁。亦忙乎哉。以敬字为主则忙矣。
伊川曰。佛家印证甚好笑。岂有我晓得这个道理却信他人。
屏山曰。自印证为得圣人之传。尤可笑。我虽自晓其如人不信耶。
上蔡曰。学佛者欲免轮回。是利心私而已矣。此心有止而太虚无尽。必为轮回推之于始。何所付受其终何时间断。且天下人物各有数矣。
屏山曰。佛说轮回爱为根本。有爱我者亦爱涅槃。不知爱者真生死故。何利心之有。彼圆觉性非作非止非任非灭。无始无终无能无所。岂有间断哉。故众生本来成佛。生死涅槃犹如昨梦。梦中人物岂有数乎。上蔡梦中之人犹作梦语。不识圆觉认为太虚悲夫。
上蔡曰。人死时气尽也。予问明道。有鬼神否。明道曰。道无尔怎生信。道有尔但去寻讨看。横渠云。这个是天地间妙用。这里有妙理。于若有若无之间。
须断直得去。不是鹘突。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始得。鬼神在虚空中辟塞满。
触目皆是。为他是天地间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
屏山曰。明道之说。出于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横渠之说。出于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上蔡之说。出于盛哉鬼神之德洋洋乎如在其上在其左右。三子各得圣人之一偏耳。竟堕于或有或无若有若无之间。不各鹘突。予观圣人之言。各有所主。大抵有生有死。或异或同。无生无死。非同非异。人即有形之鬼。鬼即无形之人。有心即有。无心即无耳。圣人复生不易吾言矣。
元城曰。孔子佛之言。相为终始。孔子之言。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佛之言曰。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其言次第。若出一人。但孔子以三纲五常为道。
故色色空空之说微开其端。今人自得尔。孔子之心佛心也。假若天下无三纲五常。则祸乱又作。人无□类矣。岂佛之心乎。故儒释道其心皆一。门庭施设不同耳。如州县官不事事。郡县大乱。礼佛诵经坐禅。以为学佛可乎。
屏山曰。元城之论。固尽善矣。惜哉未尝见华严圆教之旨。佛先以五戒十善开人天乘。后以六度万行行菩萨道。三纲五常尽在其中矣。故善财五十三参。比丘无数人耳。观音三十二应。示现宰官居士长者等身。岂肯以出世法坏世间法哉。梁武帝造寺度僧持戒舍身。尝为达磨所笑。跋摩尊者谓宋文帝。王者学佛不同匹夫。省刑罚则民寿。薄赋敛则国富。其为斋戒不亦大乎。惜一禽之命。辍半日之□。匹夫之斋戒尔。此儒者学佛不龟手之药也。
元城曰。所谓禅一字。于六经中亦有此理。佛易其名。达磨西来此话大行佛法到今果弊矣。只认色相。若渠不来。佛法之灭久矣。又上根聪悟多喜其说。故其说流通。某之南迁。虽平日于吾儒及老先生得力。然亦不可谓于此事不得力。
世间事有大于死生者乎。此事独一味理会生死有个见处。则于贵贱祸福轻矣。老先生极通晓。但不言耳盖此事极系利害。若常论则人以为平生只谈佛法。所谓五经者不能晓生死说矣。故为儒者不可谈。盖为孔子地也。又下根之人谓寂寞枯槁。乃是佛法至于三纲五常。不肯用意。又其下者泥于报应因果之说。不修人事政教错乱生灵涂炭。其祸盖不可胜言者。故某平生何曾言。亦本于老先生之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