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杜先生面前,陆从骏依然处在被陈家鹄激怒的余火中,为了得到首座的同情和谅解,他让一支铅笔牺牲在他的一只手掌里,咬牙切齿地说:“太放肆了他!居然以绝食要挟,我真想一枪把他毙了!”
这时候你不能再指责他什么,那是火上浇油,要烧死人的。这么想着杜先生笑逐颜开,朗朗地道:“看来你已经黔驴技穷,我倒是更喜欢他了,连这个犟劲也是牛气冲天。你做事有这个气度吗?无法无天,六亲不认,生死不顾,跟你玩命。”
“什么博士,我看是个疯子!”
“没法子了?”
“他命都不要了我还能搬什么救兵?”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见一面嘛。”
“这怎么行,他们一见面所有真相都大白了,那他不更恨死我。”
“嘿嘿,”杜先生笑,“你做的事一也是怕见光的。”
“没办法啊。”
“把以后的办法想出来就行。”
“简直没法了,他是个二杆子。”
“世上没有绕不过的弯,只有拐不来弯的这个——”杜先生指的是脑门,“我觉得你的思路有点小问题。
开始批评了,陆从骏的腰杆下意识地挺起来。
错了——接受批评的意识太强!听话听啬,说“小问题”其实不是问题,这是一种亲昵的说法。杜先生今天心情不错,是因为陆从骏“黔驴技穷”,给首座一个逞能的机会。长官大部分时候喜欢属下精明强干,但有时也喜欢属下“无德无能”,以彰显其“足智多慧”和“长者风度”。
杜先生接着说,依然面带浅笑:“你以女人是间谍为由不准他们见面,可你做的工作却在证明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这就是问题。既然你指控她是鬼子间谍,就应该做她是间谍的证据嘛。在我看,做间谍的证据比做婊子要容易嘛,怎么会把你难倒呢,鬼打墙了吧?想一想,我相信你会想出来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你总是有这样的好运的,好好想一想吧。”
陆从骏沉思着。
其实不需要想的,首座早有谋略在胸,否则他不会这么和蔼的。果然,杜先生丢给陆从骏一根烟,“算了吧,还是我来教你一招。”一边抽着烟,一边面授机宜,陆从骏听了脑门一拍,连连称好。杜先生解释道,“这一招就是奥地利著名军事学家劳斯特斯所说的‘自吹自弹,稳操胜券’的战术,既然你认同,就抓紧去落实吧。”
就此别过。
就此“黔驴”又迎来新技。
事不宜迟——那个疯子玩着命的呢!
当天晚上,陆从骏又奔医院来,床头柜上放着新一轮的冷菜冷饭,已绝食两餐的陈家鹄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果。毕竟才饿两顿,神志因饥饿反而更加清灵,虽然陆从骏有意压低脚步声,但还是被陈家鹄觉察到,来了个先声夺人。
“希望你不要重蹈旧辙,否则我就只有怠慢你了,我不会起床的。”陆家鹄说,对着天花板,声音中透出一种古兵器的冷和峻。
陆从骏对着无视自己的他在心里暗暗骂道:少来这套!这是你女人玩过的那一套,很下作的。他娘的,你们还真是一对,玩命都玩成一个样,告诉你,你的女人就是玩这一套玩出事的,给我们顺势一推,推到萨根的“根”上去了,今天你的下场不会更好,我照样玩得你脑子进水,心出血!
心里是一片杀气,但面上是春风拂面,笑逐颜开,“还在生气?起来吧,有好消息。”陆从骏说,走到床边,俯下身,拍拍其手臂。
“对不起,”陈家鹄目不斜视,“我要先听好消息。”
“你认为的好消息是什么呢?”胸有成竹的陆所长笑道。
“废话少说,直说吧,同不同意我见惠子。”
“你非要这么剑拔弩张干什么。”陆从骏提高声音,吼道,“起来听我说,否则我走了。”
这气势来得吊诡,莫非真有了转机?陈家鹄坐起身,靠在床上,视了对方一眼,“我只能这样。”声音很小,真的像饿得没力气似的。
“就这样吧。”陆所长看他退了一步,客气地说。
“别让我又躺下去。”陈家鹄冷冷地说。
“就怕你激动得跳起来。”陆所长拉过凳子,与陈家鹄相对而坐。他心里有底,侃侃而谈:“首先,我告诉你,经报杜先生批准,我们同意你出去与惠子见面。其次,鉴于你的安全,我有个附加条件,希望你能接受。”
陈家鹄想装的平静,却装的不像,身体本能地往前倾,声音也变了,有点颤抖:“什么条件?”
“现在我们虽然侦控了敌人三条特务线。但你知道密码都没有破,特一号复出后,密码和报务员都换了。所以,特务的行踪我们掌握不了,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搞的什么阴谋诡计,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就是他们要谋害你的意图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啰嗦!陈家鹄担心啰嗦的背后又是说教,便催促道:“直接说条件吧。”
陆从骏倒也配合,爽快地答应:“好,长话短说,我们分析,敌人的行动。鉴于此,见面的地点要由我们定。”
“可以。”
“这是一。”陆从骏扳着指头说,“二,我们要找一个你的替身,让替身先代你与惠子见面,你就在暗处旁观,等替身见了确定没事后,你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