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步的两栖类(4)
时间:2021-12-17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乔斯坦·贾德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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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开始笑了起来。
“看我怎么告诉你的?”她大叫着。
安娜与荷西开始提出很多关于自然科学的问题,不久马利欧也加入。或许是在热带里的反应让我觉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颇为受用,因此我滔滔不绝地提出一些现代古生物学与进化生物学的问题领域。但我开始留意起我的对手。荷西有几度以一种颇为幽默的方式,提出一些让我在专业上有点下不了台的问题。我不会说我在这些对话当中学到了什么,但我对自然科学里许多不确定的问题有了更深入的认识,这是我从未注意到的。
荷西相信,地球生命的进化,绝对不是单纯的物理现象,而是一连串有意义的过程。他指出,像人类的意识这么重要的特色,就不能只是为了生存而奋斗之后、任意产生的特性,而它根本就是进化的目标。一个星球可以发展出更为专门的感觉系统,这几乎是自然的律法,他也提出几个很好的例子来说明这个过程。在没有任何内在遗传联结的状况下,地球上的生命之所以进化出眼睛与视觉,以及它不只一次向上发展,或是发展出直立行走的能力;因此在自然之中,也有一种潜在的渴望,要拥有远眺智慧的能力。
比较伤感的是,我在少年时代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是受到皮尔?泰赫?加登的影响。但接着我开始研究生物学,自然将这种进化目的论全抛在脑后。为了科学之故,我觉得我得提出一点反驳。我代表的是一个庄严的殿堂,或许有点庄严过度了。
我同意他的说法,在生命的历史上,看、飞、游泳或直立行走的能力,都曾经一再进化。例如,眼睛就被发明过四五十次,而昆虫演化出翅膀供飞行之用,时间比爬虫类早了一亿年。最先飞行的脊椎动物是翼手龙。它们大概在两亿年前演化完成,然后和恐龙一同灭绝。翼手龙的飞行方式很像大型蝙蝠,我解释道,它们没有羽毛,因此不可能是现代鸟类的始祖。始祖鸟是最古老的鸟类,一亿五千万年前便已存在,它其实是一只小型的恐龙。鸟类翅膀和羽毛的演化情形与翼手龙截然不同……
“翅膀和羽毛,”他插嘴道,“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一夕之间吗?或是大自然‘知道’它要怎么走?”
我笑了。他又一次碰触到那异议的小小核心,虽然这一回我觉得他的问题有点夸张。
“不太可能。”我说,“问题是,那是几千万代一系列的突变所造成。唯一的法则是不变的:为生存而奋斗的同时,一个占有些微优势的个体,就会有较大的机会将基因流传下去。”
“如果在翅膀还派不上用场之前的好多世代里,便发展出这些笨拙翅膀的基本要素,这对个体有什么好处?”他问,“这些尚未发育完全的翅膀岂非只是缚手绊脚,让动物个体比较无法攻击与防御自己?”
我试着画出一幅爬虫类爬到树上捕捉昆虫的画面。只要有一点点羽毛的样子,都会有利于动物的跳跃或是逃下树干。刚开始是变形的薄皮,这些薄皮愈是畸形,愈是有利于它的跳跃、操作或拍打,而它的后代也有更大的成长机会。即使是最原始的蹼,对于(部分或全部水生)动物在水中的生活也会带来莫大助益。我回到羽毛的演化过程,并指出,鸟类为了维持恒定的体温,羽毛也相对逐渐变得重要起来,虽然这并不是羽毛演化的“目的”。要有羽毛的最主要益处,大多和动物的行动有关。但是这种情况也可以倒过来解释。羽毛在帮助鸟类的祖先行动方便之前,刚开始是要让它们享受隔离的好处。最近发现的羽翼恐龙显然有利于这个方向的理论。
“然后蝙蝠来了,”他说,“终于连一些哺乳动物也开始会飞。”
我想我说了些关于空中的地盘已经彻底为鸟类所占,蝙蝠狭小的生存空间成为昼伏夜出的猎食模式。蝙蝠不只是发展出翅膀而已,它们还演化出所谓的回声定位技能。
“这就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荷西认为,“因为,究竟是哪一个先来,回声定位或是真正的飞行能力?”
我没有时间回答,因为就在那个时候,罗拉来到桌边,加入我们的行列。当时我又成为庄家,她还是无法摆脱比尔,但她带着哀怨的眼色望着我,为她在机场对我的冷淡而请求原谅。她站在吧台边,喝着一杯红色的饮料,当她终于穿过餐厅,我抬头看了一眼,给了她一个位置,这是我最拿手的把戏。马利欧从邻桌取来一张椅子。
“给我一个活着的星球……”荷西又开始了。
“就这一个!”罗拉打断他的话头。
她热切地指指外面的棕榈树丛,虽然外头黑得无从辨识。我还记得她的帆布背袋上,挂着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徽章。
荷西笑了。
“给我另一个活着的星球。我觉得很有自信,它迟早会发展出我们所谓的意识。”
罗拉耸耸肩,荷西继续说下去。
“要反驳这个想法,我们就得找到一个星球,上面繁殖了形形色色的生命,但没有一个拥有这么复杂的神经系统,让一个人在早晨醒来时想着:‘存在或不存在’,或是‘我思故我在’。”
“这不是太过以人类为宇宙中心了吗?”罗拉问道,“大自然并不只是为了我们而存在。”
但现在荷西开始了他的滔滔雄辩。
“给我一个活着的星球,我会非常乐意指出一大群活的水晶体。而且请稍等,我们很可能并不知道,我们是在瞧着一个有意识的灵魂,有发展潜力证实自己的存在。”
安娜又一次来为他助阵:“他的意思是,每一个有能力的星球,迟早都会达成某种形式的意识能力。从第一个活着的细胞到像我们这样复杂的有机体,有可能会分出许多歧路来,但目标是一样的。宇宙努力地想要看清自己,而那只俯瞰着整个宇宙的眼睛,就是宇宙自己的眼。”
“这是真的。”罗拉说,同时她重复了安娜所说的话,“那只俯瞰着整个宇宙的眼睛,就是宇宙自己的眼。”
整个晚上我绞尽脑汁,试图忆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安娜,但是始终聪明不起来。唯一的方法就是更多地了解她。
“你个人的意见呢?”我问,“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信仰。”
她努力设法回答这个问题,我一字不漏记得她说的话:
“我们无法了解自己是什么。我们是没人要猜的谜语。”
“没人要猜的谜语?”
她冥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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