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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辈子没说出的心里话(2)

时间:2021-12-2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罗屿 点击:
 
  许多年后,李曼宜曾听一位老友说:“当年你们俩恋爱谈成了,把是之高兴的,回到宿舍里满地打滚儿,还说‘李曼宜答应我了……’”
 
  不知这是真有其事,还是老友的演绎。不过于是之的欣喜,众人皆知。他在日记里曾这样写道:“快乐的幸福的1950年。”
 
  当他们俩的感情相对稳定后,结婚一事被提上日程。
 
  1950年3月22日,剧院(1950年元旦,华北人民文工团改组扩建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为《莫斯科性格》开庆功宴。大概是为了喜上加喜,領导同时决定,于是之和李曼宜的婚礼也在这一天举行。
 
  李曼宜记得,两个人当年的结婚“礼服”是自制的,“就是把去年发的灰色棉制服拆了,抽去其中的棉絮,做成夹衣,然后洗净熨平,穿起来相当笔挺”。至于结婚证书、婚纱照,一概没有。幸好剧院准备了一块粉色缎子,供大家签名,缎面上方写着:“于是之李曼宜同志结婚志喜。”这块最终被大家密密麻麻签满名字的缎子,成了两个人唯一一件珍贵的结婚纪念物。
 
  他太累了
 
  婚姻不是靠你侬我侬就能走远的,两个来自不同家庭的独立个体,势必相互磨合,才能长久相依。
 
  于是之有时就喜欢“生闷气”,甚至会用拳头捶桌子、捶胸口,夜里跑到院子里用头顶着木柱使劲蹭,愤怒时还摔过茶杯、暖壶。不过李曼宜说,这已是于是之发脾气的极限,他不会和人大吵大闹,“他这个毛病可能也和他后来得的病有关”。
 
  另外,于是之也不懂如何讨妻子欢心。去莫斯科访问,路过商店,其他人都进去看,他却很不情愿,最后还是同行的同事挑了一个精致的双层针线盒,让他带回去送给李曼宜。事后,李曼宜感叹:“这样的礼物,要等于是之送给我,大概是没有希望的。”这个针线盒,她一直用到今天。
 
  在某种程度上,于是之是不爱表达的,而他内心的起伏,或许只有李曼宜最懂。
 
  1984年2月,经北京市委宣传部部务会议讨论,于是之被任命为北京人艺第一副院长。李曼宜记得,当年丈夫和自己说:“一想到下一步,只觉得前边是一片海,明知是海,大概也要跳了。我不想当官的心情,将来恐怕只有你来证明了。”
 
  于是之担任第一副院长的8年,正是北京人艺原创大戏迭出的时期。而这8年,又何尝不是作为演员的于是之本该有的表演黄金期?作为晚辈的剧作家郭启宏说:“放下可以继续辉煌的‘演员于是之’,捡起一脖子麻刀的‘第一副院长’,有识之士因之扼腕长叹。”
 
  李曼宜回忆丈夫作为“行政干部”的那8年,他从来没有所谓的上班、下班或休息、放假。作者来访,随时“破门而入”。但于是之最爱聊的,其实还是创作。
 
  回望这8年,李曼宜在《我和于是之这一生》中写道:“尽管有人对他有这样或那样的意见,甚至也有人当面或在背地里骂他、批评他,可他为这家剧院真是尽心尽力了。我想他就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全用上了。”
 
  在李曼宜眼里,丈夫当初明知前面是海,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仅凭他那很不娴熟的‘仰泳’,总算没有被淹没。但——他,太累了。”不能再叫他受委屈
 
  其实在做“行政干部”时,于是之就有了患病的征兆。比如排练话剧《洋麻将》时,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衰退得严重。
 
  丈夫一边演戏,一边做领导工作,备受煎熬且身心俱疲。李曼宜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1992年,在《茶馆》演出前,于是之的病状出现得更为频繁。那时,他常会忘记别人的名字、忘记地名。
 
  1994年,于是之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
 
  那年年底,报上刊登了美国前总统里根患此病的消息。于是之看后,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段时间,他和朋友们自我调侃:“我这辈子说话太多了,老天爷不让我说话了。”
 
  作为妻子,李曼宜也是过了好久,才接受丈夫得这个病的事实。
 
  最初,一辈子好强的她,觉得难堪。
 
  在李曼宜看来,那段时间,自己最大的痛苦,“是一种看不到希望的‘等待’,不知还会出现什么情况”。她有时也会一个人在深夜失声痛哭,宣泄心中的凄凉与郁闷。但宣泄过后,她会告诉自己,要面对现实,“是之这辈子活得不容易,在他有生之年,绝不能再叫他受委屈,我要对得起他”。走向远方
 
  于是之患病后,几乎全部的护理工作,都压在李曼宜一个人肩上。
 
  1999年的正月十五,正在厨房的她听到外面“扑通”一声。她连忙跑出来,见于是之坐在了地上。她上前扶,没扶动,自己却重重地磕在水泥墙的棱角上,瞬间动弹不得。
 
  她忍着剧痛,一点点挪动脚步,蹭到电话机前,给儿子打了电话。而于是之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捂着腰对他说:“不行了,我摔坏了,动不了了。”
 
  那时的于是之,已经不怎么能讲话了,见妻子这样,忽然急得在地上爬,并大声嚷起来:“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最终,夫妻二人住进了同一间病房。由于要做各种检查,李曼宜常被人抬出病房,每当这时,于是之就特别不安。有一次,他甚至跟着抬走李曼宜的人跑出病房,但一下子没跟上。见妻子没了影,他更急了,就跟着查房的主任,主任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想问妻子被抬到哪里去了、是不是不行了,但他没有能力讲出这些话。没法从主任那里得到答案,他就开始在病房的过道里到处跑、到处找,直到看见李曼宜回来,才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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