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前,我好像没有真正喝过酒。那时人在农村,家里穷,即便逢年过节,也是端盘跑堂的角色,偶或沾酒,也是走亲戚时借主人客套之机,浅尝辄止,不敢放肆。酒是散装的烈酒,装在瓷壶中,往杯中倒时匀成一线,淙淙有声,喝后嗓子眼烧烫,鼻根发辣,干泪直流,于是捶胸干咳,伸舌做深呼吸,做出今后不敢再喝的表情来。上大学时,老师讲到李白“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时忽然说,同学们有机会可以喝一两杯试试,不要多,那种微醉的感觉,最是奇妙。于是对酒心生向往,以为喝酒一定是很神圣有趣的人生体验。
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便有机会与酒打交道,时常对自己的酒量有新发现,最多时竟至于两壶(每壶2两),当然这酒不再是几块钱一斤的散酒。“酒壮怂人胆”,不擅长与人交流的我,能喝到墙走人不走的境界,几杯酒下肚,便英雄出世,夸夸其谈,事后回忆,连自己都觉得吃惊。
当然,酒量毕竟是有限的,触碰拐点便出洋相,往地下摔电脑、砸手机、掉眼镜。呕吐直播虽是在厕所偷偷进行,但直播声音分贝极高,根本不能自己控制。一次同事请客,五个人中午竟喝了四瓶白酒。那是冬季的一个中午,天空飘着雪花,在机关工作的太太还指望我下班到幼儿园接儿子。结果我喝完酒呕吐不止,到办公室稍事休息便见天黑,骑自行车摇摇晃晃到鸡鸣寺,又犯恶心。我怕出事故,索性将自行车扔在马路边,自己在路牙平整处席地而躺,然后打电话向太太求救。回家后太太责怪,年方五岁的儿子摸着我的脸问,爸爸你怎么啦?
还有次去新疆出差,地主请客,让我大开眼界。主人先请大家吃菜,自己只默默抽烟,几分钟后依然没有动静。不知底里的我端杯敬主人,常去新疆的同事说,等等,用表情提醒我“池水”很深,不要着急。主人看到大家用过一些菜,于是端杯,一人一杯,敬了一圈,一口菜未吃。主人的热情是看得出来的。那天晚上喝到十二点,我以为要结束了,结果主人请人拿来十瓶白酒,要每个人做一次酒司令,将一瓶白酒“卖掉”,我一看这阵势立马醉倒在床,请同事帮忙,算是侥幸过关。
最悬的一次喝酒是在宜兴。朋友请客,白酒、米酒、红酒全上。几杯白酒下肚,主人说米酒是自家酿的,很好喝,于是想尝,结果发现酒甜如蜜,喜不自禁。午饭后,主人说,滆湖很好,安排人开船带我们到湖上一游。船夫的船开得确实不错,左右转向得心应手。我心痒难耐,主动请缨一试!大家互相看看,主人碍于面子不好回绝,只能说好。船夫以为我的水平不会太差,就将船舵交给我。我心里提醒自己,油门和方向手柄不能搞错,油门不用太大,慢慢开应无问题。谁知开船时竟把方向油门搞错,结果差一点将船开翻,将一船人吓得面色如土。后知,我掌船之处,已是滆湖深处,同船的人又多是旱鸭子,一旦翻船,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然,喝酒出洋相的不止我一人,朋友出洋相的情况也很多。
住学校“筒子楼”的我,晚上听到几个人扶着一位酒喝多了的朋友回宿舍。我住三楼,房门正对楼梯口,深受其扰。我在楼梯口靠墙码了好多蜂窝煤,酒喝多的朋友上到二楼推开扶他的人,坚持要自己上楼,跌跌爬爬到三楼,结果扑倒在我的煤上,把许多煤撞倒打碎,别人扶他,他推开别人,说损一赔十,坚持要帮我把撞倒的煤摞起来,结果又打倒几摞,生生把一摞蜂窝煤打成粉末,把我气得只能暗暗叫苦。
中国人好礼,从前请客的人唯恐给朋友留下心不诚的印象,往往超常发挥,不敢保留。现在即使好友聚会,劝酒烂饮的情况也明显减少,端酒杯前,一定会先说好开车的人必须找代驾,人人监督。勤俭节约、文明饮酒正成为大家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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