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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雪(2)

时间:2022-01-19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点击:
 
  雪,一朵,一朵,落在我们的军衣和军帽上。
 
  区队长轻轻扶正我军帽上的徽章。我在晃动的军用卡车上,在飘落的雪花里,向他敬了个军礼。
 
  穿过隧道的时候,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我们站在高高的军用卡车上,迎着风雪歌唱,歌声穿过隧道,划破空寂而又辽远的夜空。
 
  隐藏在我们心底的柔情,被涌动的军绿点燃了。头顶的徽章,似一团团火,映红了夜色。军帽下的每一张脸,灿若星辰,我们如一匹匹骏马,青春而又热烈。
 
  如果说,这场雪是活泼的、热烈的,那么另一场雪,则是静默的、动人的。
 
  那年跨年夜,我们宿舍几个着便装溜了出去。鼓楼广场,凌晨时分将有一场人工降雪。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人工降雪呢,我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凌晨时分,鼓楼广场,人潮涌动,空气都被搅热了。鼓楼下站岗的士兵,与这份喧闹却是隔绝的,他像一棵独立山巅的苍松,冷峻而又沉着。
 
  倒数十秒:“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雪花伴着凌晨的钟声,一朵,一朵,从空中飘落下来,所有人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齐齐地仰头凝望。
 
  时光静默了。
 
  每个人眼中都飘着雪,圣洁而又纯净。我扭头看了看站岗的士兵,他的脸上、军帽和军衣上落满了雪花。他的神情与先前无异,冷峻而又沉着。
 
  那夜的雪让我惊叹,那位站岗的士兵,却让我触动。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国军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永远不会知道,那张脸,却如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记忆里。
 
  03
 
  小陈是炊事班的战士,他养了一条狗,灰白的。
 
  他的狗并非军犬,何时来到小陈身边的,无人知晓。
 
  小陈切菜的时候,它就卧在他脚下;小陈出操的时候,它就远远地跟在队列后面。白天、黑夜,它跟在小陈身边,像一团灰白的影子。
 
  小陈也把它当作自己的影子。
 
  小陈是北方人,想家的时候,他和狗立在夕阳下,朝北望着。小陈爱吹口琴,他吹琴的时候,他的狗也呜呜呜地哼着,像在歌唱。
 
  我们戏说他的狗,不是狗,是神。小陈笑了,他的狗也摇了摇尾巴,吐着舌头,流出哈喇子。
 
  小陈有时会难过地望着狗,我以后退役了,你可怎么办?狗用脑袋蹭着小陈的军裤,像一位黏着父亲的孩子。
 
  小陈退役的日子,还是来了。他胸前绑着大红花,眼含热泪,朝营地敬了最后一个军礼。
 
  我们舍不得小陈离开,他走了,日后我们去炊事班拿鸡蛋就不那么容易了。
 
  小陈的狗,更舍不得。
 
  前几日,它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一步也不愿和小陈分开,丢给它的骨头,碰都不碰,嗓子里一直呜呜呜地哼着。
 
  那一刻,终究是来了。
 
  小陈胸前绑着大红花,在我们的泪光中上了军车。他的狗,一直望着小陈呜呜呜地哼着。小陈的眼睛湿润了,狗的眼睛也湿润了。
 
  车子快开动前,小陈跳下了车,弯腰将脸贴着狗的脑袋。狗立起身子,将两只前爪搭在小陈肩上,脑袋紧贴着小陈。狗的眼泪和小陈的眼泪,融到了一起。
 
  小陈对着狗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又摸了摸狗的脑袋。小陈欲转身,狗死劲地用牙齿拽住小陈的裤脚,不松口。小陈又跟狗说了句什么,狗终于松了口,小陈流着泪跳上了军车。
 
  军车发动了,卷起一地的烟尘。小陈的狗,忽而跟着军车奔跑起来。车越开越快,小陈的狗,也越跑越快。小陈用衣袖擦着泪,朝狗挥了挥手。狗,停下了脚步,不再奔跑,木然地立在原地,尾巴低垂着,呆呆地望着小陈远去,像一团灰白的影子。
 
  那年的雪,来得有些早。小陈走的那刻,天空正飘着雪。
 
  车走了很久,雪也飘了很久。狗,立在雪地里,像一朵雪花,跌入了漫天飞舞的雪中。
 
  抬头望着天空纷飞的雪,再望着地下那团灰白的影子,我的眼睛又湿润了,我已分不清天上人间了……
 
  尾声
 
  我未能骑着骏马,成为一个轰轰烈烈的人。我很平凡,父亲生前,亦未能享到我的福。
 
  这些年见过的雪,我已记不清了,但生命中的这几场雪,却记之,念之。
 
  疫情最严重的那年除夕夜,在习主席的集极号声中,全军集合,中国军绿从全国涌往武汉。
 
  北方的天空,飘着雪,中国军绿被覆盖了一层银白,那是火热而又圣洁的两种力量:是信心,是希望,是战胜一切的决心和毅力,那力量,让全国人民內心激荡,热泪涌流。
 
  我和我的许多战友们,未能奔赴前方,但都在各自的心中敲下了三个字:召必回!
 
  我们会骑着心中的那匹骏马,奔赴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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