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回顾即将逝去的一年,感觉寒冷的日子没有经历太多,只因会在天冷的时候及时添衣 。
小时候,对于四季,感觉最难过的就是冬天了。那时候的四季变化还算正常,一到冬天,就会下雪,利剑般的冰柱,明晃晃地沿着农家屋顶上的黑色瓦片齐刷刷地挂满了屋檐,冰封住了农人们蠢蠢欲动的脚步。不像现在的冬天,忽冷忽热,今天还穿着两件衣服,到明天清晨,突兀之间寒风四起,冷风嗖嗖,即便见不到雪,加件毛衣,感觉还冷,直接再套件羽绒服就好。而在我的小时候,连穿件毛衣都是奢侈。只有厚厚的密不透风的褶红色的卫生衣随身相伴,如果再穿上卫生裤,感觉重得走路都走不动的。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不穿,冷坏了,只能到村里的赤脚医生——罗生叔公家里报到。那时候没有吊水,连在屁股上打小针都只有在病情严重的时候才用上,不像现在只要生病到了医院,直接就给你吊上了,犹如穿棉袄或羽绒服的平常。原来生病时是否采用大小针,亦与天冷加衣的舒适度与时俱进了。
长大一点,进了学堂。冬天的课堂,人手一个用木制或竹制的圆形或方形的火箱是常态。更有家穷的大小孩找到一块或方或圆的铁皮,在路边捡块石头把铁皮中间狠狠地锤凹,用钉子在铁皮边上穿几个小洞,找几根铁丝沿洞穿过,在铁皮上方拧成一个长长的提手,一个简易的火箱就做成了。
能干的大人们每餐用柴火灶做好饭后,拿香挑从灶里挑出一些在深山老林砍回、密度极高的杂木柴烧制的火屎到火箱内胆里面,在上面覆盖些热灰后,再盖上一个镂空的盖子,让孩子们提去学校,上课时放在课桌下面取暖。穿着线袜的小脚板们脱掉单薄的布鞋或解放鞋,踩在火箱的隔火网上,两三个小时的温暖是可以拥有的,但满室的鞋袜脚臭味,大家都是感觉不到的。不像现在,即便出汗后,及时更换鞋袜,仍是感觉到些许味道带来的不适。这或许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的需求亦更加地讲究了吧。
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家里特穷,穷到不知手套为何物,穷到能穿上一双,母亲就着昏暗的灯光重新缝制、加厚了袜底的线袜,也是感觉幸福。所以手脚被冻成白萝卜状的痒痛是常有的事。直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到郴城读书才有了戴手套的奢侈享受。只是天冷时,随着年龄的增长,由父母帮着穿衣加衣,到自个知道添衣,再到给父母孩子添衣,一到冬天,还是感觉特别地怕冷。
关于添衣,印象最深的有那么几次。在大山学校读书的时候,人长大了点点,某个下雪的周日下午,去学校时,母亲会叫我穿上她唯一的一件黑色短袄,说是耐冷。只是,面对着高寒山区漫山遍野的银白色,突兀闪现出来的黑旧色,我还是嫌弃的了。那时候的色彩犹如贫困的寄餐生活贫乏,食堂开饭时偶尔买个几分钱的老南瓜菜,亦感觉奢侈。其实那时候挺羡慕父亲搭在床边的那件从部队退伍时穿回的军绿色长棉袄,只是终究是我长得太瘦小了,亦就没有穿上那军棉袄的“福气”。
还有一次,周日下午去学校,不知道天气会降温急剧的厉害。到学校后的两天,山风刮得破烂的门窗呼啦啦作响。坐在教室里,即便几十号人马挤满一室,亦是瑟瑟发抖、手脚冰冷的不适。突兀,窗外传来大姐的轻唤声,原来是到大山村亲戚家喝酒,顺带送来了二姐穿过的黑白相间的竖条外套,才让我耐住了后面几天的寒冻。只是在大山学校的寄宿生活,经常挨冻亦是常态。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多的厚衣给你穿。即便天气突兀变冷,家里能送衣到校的事情也是极少。于是,挺着单薄的小身板硬生生地与寒冬抗衡,亦成了又一种家常便饭。
其实,大家都这样子,没有比较,也就不觉得生活的辛苦。即便因大雪冻住了水管,没有水流洗漱,同学们拿铁桶到水泥屋顶上装满看似干净的白雪,提回宿舍,待融化成雪水后拿来洗脸刷牙,甚至解渴,也是常有的事。更忘不了,在冬日期末考试完毕、放假回家的山路上,漫山遍野均裹上了厚厚的银装,背着被褥、手提着空菜罐的我们,顺着滑溜、湿漉漉的山路,终究是寸步难行,急中生智下,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高明的办法:每到下坡路段,就把行李放下,沿着山路一路滚下,人也跟着屁股贴地顺滑下。银铃般的笑声时时响彻山谷。
终于,熬到了跳出农门后的第一个冬天。在郴城求学的我感受到了钢筋水泥建筑带来的更加湿冷的不适。
之前,还在我去郴城求学之前,父母就为我的远行做好了准备。母亲挑着农家小菜翻山越岭一二十里山路到小垣墟市换钱后,给我买了一件红白相间的内里带绒T恤及班上集体活动时买的毛线班服,加上姐姐穿过的几件还算完好的外套,我就度过了在郴城求学时第一个寒冷的冬天。直至临毕业的最后一个冬天,省吃俭用,和同学一起到北湖批发市场,花几十元钱买了一件暗红色的中长棉袄,才终于过上了一个还算体面的冬天。
毕业后,参加工作。工资发放由不算顺畅到一般顺畅到今天的很是顺畅,随着社会的发展,生活水平逐步得到改善。慢慢地,自己学会了织毛衣;慢慢地,花钱买到可心衣物的机会逐渐增多。生活水平的提高依旧抵挡不住冬日寒冷的侵袭,于是想着给劳碌一生、日益年迈的父母添些衣物。只是,每次送衣回家,他们总说现有的衣服多得穿不完。或许是家中姊妹多了,这个买一件、那个买一件,确实穿不完。亦或是,在农村劳碌一辈子的父母,习惯了艰苦朴素,干农活时习惯了穿旧衣服,新衣只有在过年节、走亲戚或赶集时才偶尔穿穿,所以新衣当然年年新。不过,偶尔听到父母与村民、亲戚交流的话语,还是可以感受到他们心中小小的自豪与温暖,“这是我家某某给买的。”
随着虎年的逼近,不知觉间,又一个冬天即将过去。过年了,你添新衣了吗?即便现在的我们随着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只要想穿、想买,早已不再局限于过年的时候,但每到年后,倒春寒的天气还是让人感觉依然畏惧。天冷的时候,记得给自己、给家人添衣。无论衣物的新旧,还是言语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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