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面面相觑,这时,一个人举起了手。敏捷的赫尔莫德是奥丁的侍从,他是年轻的神中跑得最快、最令人喜爱的一个。
“我去见海拉,”他说,“我会把英俊美丽的巴德尔带回来的。”
他们将奥丁的坐骑,八脚骏马斯雷普尼尔带上前来。赫尔莫德骑上它,预备一路向下,再向下,一直到只有死者才能去的海拉的宫殿,去面见那里的女王。
赫尔莫德骑向黑暗中,众神则准备起了巴德尔的葬礼。他们将巴德尔的遗体装上了他的宝船灵虹。他们想让这艘宝船起航,然后用烈火烧掉它,却无法让船离岸。他们一起推船,托尔也在推,可船却稳稳地停在岸上,丝毫不动。只有巴德尔才能让他的船起航而去,而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众神召唤来了女巨人希尔罗金,她用蛇作为缰绳,骑着巨狼而来。她来到巴德尔的船头,用尽全力推了一把。她成功地推动了船,可是她推得太用力,船底的轮子因摩擦而烧了起来。瞬间,地动山摇,热浪滚滚。
“我必须杀了她。”托尔说,显然对他没能让船起锚而耿耿于怀。他抓起妙尔尼尔的锤柄。“她对我不敬。”
“你不能这样做。”其他神说道。
“这一连串事情真叫人不爽,”托尔说,“我现在要杀几个人来出一出这闷气。你们等着瞧吧。”
四名神抬着巴德尔的遗体,走下鹅卵石铺的小道。八条腿带着他的身体穿过聚集的人群。在默哀的人群中,奥丁站在最前面,他的乌鸦也都站在他的肩头。他身后站着女武神和其他的阿萨神。冰霜巨人和山巨人也都来到了巴德尔的葬礼,甚至那些来自地下的狡诈矮人工匠也来了。所有人都为巴德尔的死而悲伤不已。
巴德尔的妻子南娜目睹着丈夫的尸体被抬着从面前而过。她恸哭着,心脏因痛苦跳出了胸腔,她因此死在了岸上。他们将她也抬上了火葬的柴堆,将她的遗体放在巴德尔身边。为了表现尊重,奥丁将他的臂环德罗普尼尔放在柴堆上,这是矮人布洛克和他的兄弟伊特里为他打造的纯金臂环。每九天,就会有八个同样美丽的臂环从中而生。然后奥丁俯身下来,在死去的巴德尔耳边低声诉说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除了他和巴德尔,再无人知晓。
巴德尔的马被盛装装饰着,它被献祭在柴堆的一旁。这样它在另一个世界也能为主人服务了。
他们点燃了柴堆。火焰很快吞噬了巴德尔和南娜的身体,还有他的马和物品。
巴德尔的身体像太阳一样燃烧起来。
托尔站在火葬的柴堆旁,高高举起妙尔尼尔。“我见证此神圣葬礼。”他宣布道,同时仍然生着闷气看着女巨人希尔罗金。托尔觉得,她仍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尊敬态度来。
名叫理特的矮人走到托尔的身前,试图看清火葬的葬台。托尔恼怒地顺脚就把他踹进了火里。这让托尔感觉好了那么一点儿,但让矮人们感觉非常糟糕。
“这一连串事情真叫人不爽,”托尔暴躁地说,“没一件顺心的。真希望敏捷的赫尔莫德能跟海拉达成一致。巴德尔早点儿复生,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5
敏捷的赫尔莫德不眠不休地骑行了九天九夜。他走得越来越深,在黑暗中穿行:他从傍晚的薄暗,走到了夜晚的黑暗,再走到如漆般毫无星光的纯粹黑暗。在黑暗之中,他唯一能看到的便是远处的一点点金色的微光。
他越走越近,那金光也就越来越亮。那金色是覆盖着桥面的稻草,而那座桥横跨的是冥河,也就是加拉尔河,是每一个亡者的必经之地。
他让斯雷普尼尔慢下来,慢慢走上桥。桥在他们的脚下震动起来,甚至左右摇荡。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女人问道,“谁是你的亲人?你来死人之国想干什么?”
赫尔莫德什么也没有说。
他到达了桥的另一端,那儿站着一个少女。她美丽而苍白,她望着他,就好像她从未见过任何像他一样的东西一样。她的名字是莫德古德,是这座桥的守护者。
“昨天来的死人,足以装满桥这边的五个国度,但你一人便让这桥震动得比昨天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厉害,哪怕那是数不尽的人和马匹。我能看见你皮肤下殷红的血液。你不是死亡的颜色——他们是灰色、绿色、白色和青色的。你的皮肤下还有生命。你是谁?为什么独闯冥界?”
“我是赫尔莫德,”他告诉她,“我是奥丁的一个儿子,我骑着奥丁的坐骑,来到这里寻找巴德尔。你看到他了吗?”
“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她说,“英俊美丽的巴德尔在九天前过了桥。他去海拉的大殿了。”
“我谢谢你,”赫尔莫德说,“那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往下走,再往北走,”她告诉他,“一直往下走,再一路向北。你就能见到冥界的大门了。”
赫尔莫德继续前行,向北沿路而去,直到看到耸立在面前的高墙和去往冥界的大门。它们比世间最高的树还要高。他跳下马来,系紧了马鞍上的绳索。他又跳上马,这一次他紧紧地抓住马鞍,催促着斯雷普尼尔跑得越来越快,到最后,它猛地跃了起来。那一跃超越了所有马儿的跳跃,无论是亘古以来的,还是此刻以后的。那一跃越过了冥界的大门,来到了另一边——从无活人能至的海拉的王国。
赫尔莫德来到死亡世界的大殿门口,下马走进殿内。他的兄弟巴德尔正坐在桌首,显然被奉作上宾。巴德尔苍白无比,他的皮肤灰白,就像失去太阳的阴霾天气。他坐在那儿喝着海拉的蜜酒,吃着海拉的食物。看到赫尔莫德时,巴德尔让他坐到身边,这一夜都同他们一起饮酒。巴德尔的另一边坐着的是他的妻子南娜。她身边坐着的,则是心情显然非常糟糕的矮人理特。
在海拉的世界里,太阳永不升起,一天永远无法开始。
赫尔莫德看着大殿的对面,那儿坐着一位别样美丽的女人。她右边的身体是活人的颜色,左边却是灰黑枯萎的样子,就像死去一周的尸体一样——那些在森林里吊死的人的尸体,或者在大雪中冻死的人的尸体。赫尔莫德知道这就是海拉,洛基的女儿。众神之父让她掌管死者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