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总绝没想到明玉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没有这个思想准备,所以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会,应该不会。小石这个人阳刚十足,又不大会斤斤计较,他可能会在生活中让着你,以你为重,但这不能说是阴盛阳衰。他很有自信,自信的男人不会有阴气。”
明玉头大,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与老蒙说,思想斗争三十秒,才道:“我更担心我不合理压制他。”
老蒙哼的一声又笑出来,“你又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放心,所有家庭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稍微随风倒点没什么。倒是以前你和柳青走得近的时候我很担心,你会被柳青压死,或者你压死柳青,你们两个都太不服输,又都太有手段。小石这个孩子,野心不大,功利性不重,未来不是个可以太成大器的人,这一点是你唯一需要考虑的。你很能挣钱,但不会花钱,你得考虑以后你作为家中经济支柱,小石未来会花你的钱,你会不会不平衡。”
明玉认真考虑了会儿,道:“小石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他事业小有成就,活得有滋有味,我羡慕他都来不及。我跟在他身边,活像一个千年白骨精被他带出来晒太阳,看到的是另一种活法。我看到的缺点,是他太喜欢追求新奇,性格有些浮躁,但都不严重,他能自己养活自己。至于钱的方面,估计石天冬不会太计较我钱比他多,但也不大肯花我的钱。再说我的钱也是有限,他如果有心,应该找更富的女人,不会找不到。”
老蒙微笑着考虑了会儿,道:“你自己已经想得周全,很好。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婚前必须做好财产公证,做好体检,你还得好好了解小石的家庭。谈朋友可以不考虑对方家庭,谈结婚一定要注意对方家庭是不是个讲道理的。你要是不好意思说,我代你说,我不怕得罪小石。”
明玉想到石天冬嚷嚷说老蒙要他呈交体检表,原来老蒙早已替她得罪人。再想到自家的父亲不仅不替儿女考虑,还有意将包袱甩给儿女,令她不得不去插手他的婚姻,对比之下,真是令人感慨。她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很是由衷地道:“蒙总,你看过,你基本上同意,我就放心了。这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老蒙想了会儿,却道:“我还没最后同意。我只知道小石这个人为人实诚,性格开朗,但靠两个小时的谈话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你尽管岀你的差,等你回来我再说同意不同意。”
明玉喃喃道:“这话我绝对不向石天冬透露,不然他得担心岀心脏病。蒙总是想调查他?”
“娶一个老婆哪有那么容易。哼。”
明玉看着老蒙深思熟虑的侧脸发呆,石天冬死定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得被老蒙挖掘出来研究。老蒙要是发狠,他们苏家可以被他挖掘到苏东坡。她犹豫了很久,才反抗出声:“蒙总,人好是关键。其他,相信我都能对付。”
老蒙斜了明玉一眼,嘀咕了一声不知道什么,但好歹同意了。却又在“好吧”之后撂下一句狠话:“我晚上还找他。”
明玉忍不住做个鬼脸,“找借口,明明是你想借石天冬的光蹭‘食不厌精’最好的菜。”
“没良心。”老蒙却笑了。
明玉心中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石天冬的缺陷,她早就有所认识,这些不用老蒙提醒。她最需要老蒙帮她的是预测未来两人的相处,她相信老蒙的眼光,她也相信自己的,但面对终身大事,她需要老蒙的肯定。老蒙肯定了石天冬的阳刚与豁达,老蒙估计两人之间不会阴盛阳衰,她就放心了。她最担心的是重蹈父母的老路,别哪天她死后,石天冬也跟父亲一样发出翻身农奴的号叫。她更担心的是,她已经不幸了,她可别荼毒了她的子女。
老蒙的肯定让她放心。
明玉上飞机前当着同事的面不便说如此私人的事,但给石天冬发了一条短信,短信有点文过饰非,“老蒙对你的印象很不错。”老蒙所作所为纯粹是为她考虑,而她不能不考虑到石天冬未来与老蒙的相处。哪料到石天冬给她一条短信,“谢天谢地。另,你兄弟说你是天使。”
明玉忍不住回电,“怎么回事?”
石天冬将明成的回帖读给明玉听,明玉听了,好一阵的沉默。半晌,才回答一句:“我得登机了。”
“天使”?苏明成说她是“天使”?她怀疑苏明成脑子岀问题。昨天还可以说苏明成脑子发昏写了一篇倾向于她的文章,可能是因为在明成心里,他老爹的形象更加不堪。可今天,明玉再不能说别的理由了。一次倾向可以说成是吃错药,两次倾向就不可能再是吃错药。她简直是诚恐诚惶于被苏家老二说成是“天使”。难道是明成落难之后,知道反思,知道悔悟了?可他即使悔悟,也不用说出“天使”这两个字吧。幸亏她了解明成不知道她无意间闯入他的博客,否则,她都得恶意揣测明成这是有意向她摇尾乞怜了。
明玉发现,自早上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强者之后,现在她又仿佛失去憎恨的目标。那个曾经在黑暗的路灯下扯着她的头发带给她最深屈辱的人,忽然似乎软化了。明玉觉得这世界简直是不可思议,颠倒黑白。人家都已经在背后称她为“天使”,她这个“天使”还怎么能继续怀揣着放不下的仇恨?明玉真想求求老天,告诉她这个所谓的“强者”,她该怎么做。
老天告诉她之前,她只会翻白眼。翻白眼又太标新立异,她只有闭眼假寐。做人咋那么难。
下了飞机上了车,明玉第一件事就是发短信给石天冬,“以后不许再告诉我任何有关苏家的事。”
她宁愿闭目塞听。她的过去她无法轻易放下。
可是,明玉终究不愿欠下明成一次又一次的人情债。她可以看着明成落魄到赖在父亲家无动于衷,可是她无法对明成在落魄到底时候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她宁愿没有看到,可她看到了。她既然看到了,她就不愿欠下人情。她得还了人情才能换得原来的平静,她但愿以后再别看到听到苏家的任何事情。
因为她无法、不愿故作大方地原宥和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