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里种着一棵樱花树。
是妈妈种的。爸爸那年回到部队,参加了自卫还击战,再也没回来。
妈妈每年都把坠落的樱花捡起来,埋在树下,纪念爸爸。
这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想妈妈了,便乘着朦胧夜色,踏着初春的露珠回到老宅。我眼前浮现出儿时的情景。看到妈妈在给樱花树浇水、施肥、除草、剪枝。寒冬里要给樱花树披上棉衣,并且用彩带一匝一匝围起来,远远的看过去,就像一道绚丽的彩虹,又如少女做着璀璨的梦想。看到妈妈在为爸爸织毛衣,织了一件又一件,妈妈对爸爸的思念伴着泪水织进了毛衣里。这时,我会帮着妈妈缠线团,随着线团渐渐长大,我的埋怨也随之增加。那时我真的很懵懂。
我的鞋袜不知不觉已被星光的泪水打湿了,我并未感觉到。临近老宅时,我清晰的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手提一个竹篮,在费力的弯腰捡拾樱花,朵朵樱花竟如有了灵性,孩童般顺从地钻进竹篮,相互间仿佛还在窃窃私语。
就这样我远远的看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美妙的幻境。从她那熟悉而陌生的动作里,我看到了久违的妈妈的影子。此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携同颤音轻轻的喊了一声:
妈妈———妈妈,是你吗妈妈……
妈妈似乎未听到,接着我连喊几声,妈妈仍未应答。我疯样跑过去,忽然意识到,我离妈妈越近,妈妈竟离我越远。妈妈提着装满樱花的竹篮,一步一步渐渐远去,不论我怎样追赶,依就不能走进妈妈的心间,妈妈走了,妈妈真的走了。想到妈妈似乎还在生我的气,我猛然醒悟,我真的错怪妈妈了。我责怪妈妈为啥不去部队寻找爸爸,妈妈淡淡地说,爸爸不仅是我们的,也是国家的。他已长在那座山上了。
我望着妈妈远去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抬头已是满眼泪花。此刻,我终于理解了妈妈以这样的方式与我相见,以这样的执着仍要捡拾樱花,我知道该为爸妈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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