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因工作心烦,带她到大兴善寺散心。
踏进最后一进院子,扑鼻的花香。近前,原来是佛殿前蜡梅花散出的香气。冬日、蓝天、暖阳、古寺、蜡梅、心爱的人相伴,无不让人心情愉悦。在蜡梅不远的地方坐下,静静享受着难得而又惬意的午后。
梅在中国文化当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味,尤其是文人墨客,更将梅花视为“四友”之首,自古便是文人笔下诗词书画的常客。宋人林逋隐居西湖孤山,种梅养鹤,终身不娶,将梅当妻、视鹤为子,这般生活羡煞多少人?梅在文人笔下也展现出不同的姿态和情感,“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双梅先拆梅头岭,万卉千花冻不知”似乎因为梅在冬天盛开,所以在诗词中往往与雪与霜相连,成了标配。当我们还在读书的时候,老师就常常用“梅花香自苦寒来”鼓励学子们刻苦学习。
此前我并未曾见过蜡梅真实的样子,对它的印象都来自诗词。“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一冬不被风吹落,却讶江梅易断肠”“朔风吹同云,万木不敢芳。黄衣何许仙,窈窕未离房。”似乎梅只有孤傲一种姿态。只因隆冬其他花儿早已凋零,唯有蜡梅依旧绽放。或许是这种形容过多,因此竟变成一种固有的刻板印象。
直到今天,看到佛殿前这些黄色小小的蜡梅,发现它们其实是可爱的精灵。闻着沁人的花香才知道自己的无知,也才发现自己没有见过盛放的蜡梅,仅凭别人的诗词就轻易产生偏见是多么可笑。扑棱棱,两只白鸽从眼前飞过,佛殿、禅房、白鸽、蜡梅,一切都古意盎然。几位中年人争相用相机拍摄蜡梅,而三位身穿汉服的少女则摆着或娇羞或嫣然或俏皮的造型,给这小院带来些许人气。或许是因为在佛寺的缘故,虽然人来人往,却没有喧嚣,一切都恰到好处。
阵阵梅香让我想到范成大的《梅谱》,“梅为天下尤物,无问智、贤、愚、不肖,莫敢有异议。学圃之士,必先种梅,且不厌多。他花有无多少,皆不系重轻。”在他看来,院中苗圃先种下梅花,不厌多,在梅花面前,其他花多少无所谓,也无足轻重。
或许是因在佛前,蜡梅亦沾染了禅意,其实也不只它们,天下花草都一样,它们均没有分别心,只是按照自然规律、自己的时节萌芽、绽放、凋零,不因为欣赏者的多寡、心意而选择开不开花。有分别心的只是我们。有了分别心就有了好恶,也就有了攀比,与人相处也就抱着不同态度,人际关系就陷入一种微妙的境地,由此也徒增烦恼。
正不知该怎么劝解女友,但望着蜡梅、闻着花香,想到《梅谱》,便将所悟所感说与女友。蜡梅按照自己的花期努力绽放,并无意吸引人来观看。无论你是僧是俗、是贫是富,它只管开它的花、散它的香,懂它的人自然会驻足欣赏,将它留在照片里、写在诗词中。
女友听完,似乎心有所动。笑着对我说:“别人怨我、罚我,增加我的烦恼,生气伤害的是我的身体,没人能够替代。而别人夸我、赞我,只是一时欣喜,并无实质变化,当不了真。就像这蜡梅,管你喜欢不喜欢,人家依旧独自绽放。以后啊,做好自己、放下偏见,与人为善、问心无愧,晚上能睡个踏实觉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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