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第一章 第二节)(3)
时间:2022-03-23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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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道……两人一道……而我……却醉醺醺地躺着。”——
①在毕业晚会上跳披巾舞是成绩优异的毕业生的特权。
②容量单位,一什托夫约等于一-二公升。
③见《旧约-创世纪》十九章二十四节:所多玛和蛾摩拉两城因罪孽深重被耶和华用硫磺和火烧毁。
④居鲁士,纪元前五五八——纪元前五二九年的波斯国王。
⑤指英国实证主义哲学家和生理学家乔治-刘易士(一八一七——一八七八)的《日常生活的生理学》,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在俄国具有唯物主义观点的青年人中,这本书很受欢迎。
马尔梅拉多夫沉默了,仿佛他的声音突然断了。随后,他忽然匆匆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干,清了清嗓子。
“从那时候起,我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以后,他接着说,“由于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也由于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告发,——特别是达里娅-弗兰佐芙娜起了一定作用,仿佛是为了没对她表示应有的尊敬,——从那时候起,我的女儿,索菲娅-谢苗诺芙娜,就被迫领了黄色执照,因此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因为我们的女房东阿玛莉娅-费多罗芙娜不愿意让她住在这里(可是以前她倒帮过达里娅-弗兰佐芙娜的忙),再说列别贾特尼科夫先生……嗯……正是为了索尼娅,他和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之间才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起初是他自己要跟索尼娅来往,这时却突然变得高傲自大了:‘怎么,’他说,‘我,一个这么有文化的人,竟要跟这样一个女人住在一幢房子里吗?’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不服气,为她辩解……于是就吵了起来……现在索涅奇卡多半是在黄昏来我们这里,给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帮帮忙,力所能及地给送点儿钱来……她住在裁缝卡佩尔纳乌莫夫的房子里,向他们租了一间住房,卡佩尔纳乌莫夫是个跛子,说话发音不清楚,他那一大家子人个个说话也都口齿不清。连他老婆说话发音也不清楚……他们都住在一间屋里,我的索尼娅另有一间屋子,是用隔板隔开的……嗯,是啊……是些最穷苦的穷人,话都说不清楚……是啊……不过那一天清早我起来了,穿上我的破衣烂衫,举起双手向上天祈祷,然后去见伊万-阿凡纳西耶维奇大人。请问您认识伊万-阿凡纳西耶维奇大人吗?……不认识?这样一位道德高尚的人,您竟会不认识!心肠像蜡一样软……上帝面前的蜡;会像蜡一样融化!……听完我的话,他甚至掉下泪来。‘唉,’他说,‘马尔梅拉多夫,有一次你已经辜负了我的期望……我就再任用你一次吧,这完全由我个人负责,’他这么说,‘你可要记住,’他说,‘回去吧!’我吻了吻他脚上的灰尘,不过是在想象之中,因为他身为显贵,有治国的新思想、新文化,是不允许当真这么做的;我回到家里,刚一说出,我又被录用,又会领到薪俸了,天哪,那时候大家那个高兴劲儿啊……”
马尔梅拉多夫激动得很厉害,又住了声。这时从外面进来一群本来已经喝醉的醉汉,门口响起了一架租来的手摇风琴的声音和一个七岁孩子唱《小小农庄》①的颤抖的歌声。热闹起来了。老板和伙计都忙着招待进来的客人。马尔梅拉多夫却不理会那些进来的人,开始接着讲他的故事。看样子他虚弱得很,然而越是醉得厉害,就越爱说话。回忆起不久前顺利获得差事的情况,仿佛使他兴奋起来,连他脸上都发出了光彩。拉斯科利尼科夫注意听着——
①根据俄罗斯诗人阿-费-科利佐夫(一八○九——一八四二)的诗谱写的一首流行歌曲。
“我的先生,这是五个星期以前的事。不错……她们俩,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和索涅奇卡刚一得知这一消息,天哪,简直就像进了天堂似的。从前我只有挨骂的份儿:像畜生一样躺着吧!现在呢:她们踮着脚尖走路,让孩子们安静下来:‘谢苗-扎哈雷奇办公累了,他在休息呢,嘘!’上班之前,让我喝咖啡,给我煮凝乳!弄来了真正的乳脂,您听到了吗!我真不明白,她们怎么能积攒下十一个卢布五十戈比,给我置备了一套挺不错的制服?一双靴子,细棉布的胸衣——都是最考究的,还有一套文官制服,所有这一切都是花十一个卢布五十戈比买来的,而且式样都好极了。第一天早上我下班回来,一看: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做了两道菜,汤和用洋姜作配料的腌牛肉,这样的菜,在这以前连想都没想过。她什么衣服都没有……也就是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这时却穿戴得他要去作客一样,而且这不是说她穿上了什么新衣服,而是没有衣服她也能打扮:她梳了头,衣领换了个干净的,戴上了一副袖套,瞧,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显得既年轻又漂亮。索涅奇卡,我亲爱的,只是拿钱接济我们,她说,如今我暂时不便经常来你们这儿了,除非是在黄昏时分,免得让人看见。您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午饭后我回来睡午觉,您猜怎么着,瞧,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耐不住了:一星期前刚跟女房东阿玛莉娅-费多罗芙娜大吵了一场,这时却请她来喝咖啡了。她们在一起坐了两个钟头,一直在低声说话儿,她说:‘谢苗-扎哈雷奇这会儿又有了差事,能领到薪俸了,他去见过大人,大人亲自出来接见,叫所有人都等着,却拉着谢苗-扎哈雷奇的手打他们面前经过,把他领进办公室去。’您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我,当然啦,’他说,‘谢苗-扎哈雷奇,记得您的功劳,虽然您有这个轻率的弱点,不过既然您已经答应,而且您不在这儿,我的工作也不顺利,(您听到了,听到了!)那么,我希望,’他说,‘现在能够相信您的诺言。’也就是说,所有这些话,我要告诉您,都是她信口编造出来的,这倒不是由于轻率,自吹自擂!不,这一切她自己全部相信,她用自己的想象安慰自己,真的!我并不责备她;这件事我并不责备她!……六天以前,当我把第一次领到的薪水——二十三卢布四十戈比——全部拿回去的时候,她管我叫小宝贝儿。她说:‘你真是个小宝贝儿!’而且是只有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您明白吗?唉,我哪里是个值得赞美的人,又算个什么样的丈夫啊?不,她拧了拧我的面颊。‘你真是个小宝贝儿!’她说。”
马尔梅拉多夫住了声,想要笑一笑,可是他的下巴突然抖动起来。不过他忍住了。这个小酒馆,他那副穷愁潦倒的样子,在干草船上度过的五夜,还有这一什托夫酒,再加上对妻子和家庭的这种病态的爱,这一切使得听他说话的人感到困惑不解。拉斯科利尼科夫全神贯注地听着,但是感到很痛苦。他为到这里来觉得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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