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杨贵妃还在,魂魄不肯离去,我想那是因为一个人,一个女人——梅妃,如芒在背,刺一样将她定在尘世纷争的旋涡里,让她恨,恨与她同时被一个男人爱。
虽然仿佛看来,她是胜利者,可梅妃以不战的姿态,让输赢变的毫无意义。用不战的姿态去赢,用退的方式来爱,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如淡水一般,浓烈平静,千万装颜,不如一双素手。
史志只留给她短短的几行字:梅妃,姓江名采苹,莆田人,婉丽能文,开元初被高力士选入宫,帝宠幸,因爱梅,帝名曰梅妃,因杨妃入,失宠,逼进上阳宫,帝每念之,命封一斛贡株赐妃,不受,谢以诗,诗意凄婉,帝命人谱入管玄,名曰——《一斛珠》: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如旧污红销。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如果心不在,物有何用?如果情不在,皇帝又怎样?珍珠不能慰寂寥。
深秋的午夜,读到梅妃的故事,隔了悠悠的岁月回头望,曾敢直言拒绝皇帝,爱也无声,别也无语。
曾经唐明皇是你的,曾因沉醉与你,写下“落梅点点红,春风怯怯行的儿女情长”。曾经因你而种满圆的寒梅,只为博你轻轻一笑,曾经满心满怀,只有你一个人的柔情。
但,儿女情长也如皇帝的宝座一样,不堪一击,美人迟暮,尚需几十年岁月,变心,何需忧郁与时间。没有永远的美人,就象没有永远的情人。
杨玉环入宫,你便成为大唐赫赫庙宇间的影子,尚未学会绽放,便要习惯凋零。繁华与凋零何需一天,只在转身,情爱与抛弃何需表情,只因天下都是他唐明皇的。
可是,你是这样平静的看着宠爱与繁华从身边断然逝去。既然来与去都由不得你,何需情深款款,何需哭天抢地,只要他来时,仍有笑容给他,无须做更多。
深爱到离别,到底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士为知已者死,知已者若不可得,士能否是士?女为悦已者容,悦已者若不可遇,美丽仍自美丽。
这是什么样的女子,在最娇娜时,独自一人看庭前花开花落,看得久了,自己也站成最寒冷时盛开的梅。最落寂时,开出最美的花。
梅妃,当年一个江南赶鹅女,比及辞父母,便被皇帝的使臣决定了命运。被宠幸,然后抛弃入冷宫。寒梅仍在梅妃也在,只是少了那个为你挥毫泼墨的男子。那又怎样,情不可依,色不可恃,你在凋零以后,学会了拒绝。
何必珍珠慰寂寥,全部的爱与希望都在其中,爱到除了在原地拒绝,不能做任何事,这是一份什么样的操守与爱情!
安史之乱,杨玉环已被一条白绫吊死在掩面无言的皇帝面前。因爱而怨,还是因恨而怨,在最后一刻,杨玉环怨过唐明皇吗?她有错吗?我不知道怎样来回答。
再后来,唐明皇回来了,一个人回来,再怎样爱过宠过的女子,只能陪他看繁华,却不能陪他同悲哀,因为什么?唐明皇是否问过自己,谁爱过他,不因他是皇帝而爱他,只因他是一个男人。
李隆基遍寻梅妃,终不可得,没人知道梅妃何在,生或是死。
有些情爱,仿佛在已烟消云散,老死不相往来,却在你最脆弱的那一刻侵袭你的心,让你无以自拔。让你悲哀的问自己,到底这一生爱什么,到底这一生爱过谁?
看得见,却无法疼爱,因生命只在一瞬,便如烟云散,无喜无悲,只剩下独自黯然神伤。
无论爱也罢。恨也罢,梅都在最寒冷的季节,怒然绽放,习于冷落与凋零后,终于全情盛开,不为任何人,只为绽放。
到底此生绽放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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