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叫李书成的富家子弟,二十出头便中了举人,人人都说他前途无量。不料李书成中举之后,志得意满,再也不求上进了,每天饮酒作乐,过起了放荡不羁的日子。 这年中秋,李书成突然诗兴大发,就吩咐仆人带着酒菜,随他来到绣江畔。绣江岸边有个小亭子,李书成坐在亭中饮酒赏月,抬头一看,只见大如圆盘的月亮被一块云彩遮住了,不禁脱口吟道:“抬头不见桂婆娑,碍我诗情云聚多。” 话音刚落,忽然从江面上飘来一个声音:“好诗,好诗呀!” 李书成抬头望去,只见江心隐隐约约有一只小船,便喊了一声:“不知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 那小船渐渐划向岸边,等靠了岸,船上走下一个身材伟岸的中年男子。李书成一见那个人,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拱手道:“这位仁兄,想必也是吟诗作对的高手?” 那男子笑道:“哪里,哪里,刚才听到仁兄佳句,情不自禁,打扰了仁兄雅兴,请勿见怪。” 李书成便请男子上岸饮酒,男子也不客气,进了亭子,说自己名叫谭有礼,是过路客商,夜宿在船上。两个人越谈越投机,李书成便邀请谭有礼到家里小住几天。不料谭有礼拒绝了:“李兄,我们一见如故,可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不敢停留。” 李书成叹了口气,说:“谭兄,我们萍水相逢,你这一走,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啊!” 谭有礼想了想,说:“不如咱约个时间吧,明年正月十五,再在这里相见如何?” 李书成皱了皱眉头,说:“人生充满变数,从中秋到正月十五何止百日,那天你真的能来吗?” 谭有礼微微一笑,说:“交友贵在言而有信,正月十五那天,你只要看到天上飘起了雪花,就往这里赶,一定能见到我。” 李书成对谭有礼的话半信半疑,可人家执意要走,他也不好挽留。谭有礼登上小船,划向江心,一会儿就不见了。这时,远处传来了鸡叫声,原来两人不知不觉竟谈了一夜。 过后,李书成越琢磨这事越觉得蹊跷:现在离正月十五还远着呢,谭有礼说,天上飘起雪花的时候相见,他怎么就能肯定正月十五那天会下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时光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早上,李书成一起床就想起了谭有礼和自己的约定。他忙开窗一看,外面晴空万里,不由心想,这事悬乎。哪想到,刚吃过午饭,天就阴沉下来,到了傍晚,天上果然飘起了雪花。李书成暗暗吃惊,立刻叫了下人,来到绣江岸边的亭子里。 李书成在亭子里等了许久,天渐渐黑了下来,也不见谭有礼的人影。仆人就劝李书成回去,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守信呢?李书成也有些动摇了,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水面上传来划船声,李书成一阵惊喜——谭有礼来了! 李书成站在岸上,向江里喊道:“对面船上的可是谭兄?” 对面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请问是李大官人吗?” 李书成回答说是,说话间小船到了岸边,只见船上站着一个小孩,很有礼貌地向李书成抱拳拱手,说:“奉我家主人谭有礼之命,前来接李大官人到对岸饮酒畅谈。” 李书成一高兴也没多想,抬腿就向船上走去。刚要上船,只听见“轰隆”一声,河里掀起了一道水柱,水花四溅,从水里跳出一个人影来,对那个小孩说:“大胆书童,竟敢背着我出来作恶!”那书童吓得打了个激灵,对那个人影说:“主人,既然你不忍心下手,不如把他交给我吧,谁不想早日托生呀?” 那个人影说:“胡说!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害人,难道你忘了?” 李书成定下神来一看,那个人影竟然就是谭有礼。此时,谭有礼就这么站在水面上,李书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书童对谭有礼鞠了一躬,说:“主人,我已跟随你五十多年,咱们主仆的情分也尽了,这次恕我不能从命!”说着伸手就拽住李书成,直往水里拉。李书成吓得魂飞天外,眼看就要被书童拉下水,谭有礼突然上前,与书童搏打在一起,从岸上打到水里,溅起无数水花,最后又都沉到水里,没了声音。 李书成呆若木鸡地站在岸边,一个仆人战战兢兢地说:“主人,我们碰见妖怪了!现在是冰封期,整个江面都结冰了,哪能划船呀?你看刚才那两个人,从水里冒出来,又进了水里,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李书成也醒悟过来了,慌忙转身要走。这时忽听浪花翻滚,谭有礼又从水中现身了,他向李书成躬身施了一礼,说:“李兄,你受惊了!” 李书成指着谭有礼,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人是鬼呀?” 谭有礼说:“实不相瞒,我就是这绣江里的一个水鬼。五十年前,我上京赶考,从这里路过,不想在江上翻了船……” 李书成更害怕了,说:“你不要害我,我们萍水相逢,无冤无仇……” 谭有礼说:“放心吧李兄,我若害你,八月十五你就做水鬼了。” 谭有礼告诉李书成,做了水鬼,只有把别人拉下水顶替自己,才有机会投胎转世。这条江里的水鬼一年有两次机会投胎,一次是八月十五,一次是正月十五。他做水鬼后,不忍心把那些无辜的人拉下水,一次次坐失良机,在江里一熬就是五十个年头。 “八月十五那日,我听到你吟诗,动了惺惺相惜之心,便来与你会面!今年正月十五,是我最后一次投胎的机会,如果不把人拉下水,我就要永远做水鬼了。刚才我没露面,就是怕见到你后,会忍不住把你拉下水。可没想到,我的书童竟忍不住了……这也不能怪他,他陪我在江底五十年了,也不容易!” 谭有礼虽然是鬼,却是个仗义的水鬼,李书成的恐惧也消失了,就说:“谭兄,今天你如果不把我拉下水,就要做一辈子水鬼吗?” 谭有礼叹了口气,说:“只有一个法子能让我投胎为人,就看李兄肯不肯帮这个忙。” 李书成忙问什么办法,谭有礼说:“办法就是治理绣江,让绣江水流变缓,河道通畅,不再闹水灾害人。那是功德无量的事,到时候我们这些江里的水鬼都能得到赦免。我能不能解脱,就看李兄你了。” 李书成听罢有些不解,就问:“谭兄,绣江水患严重,可我这一介书生又能做些什么呢?” 谭有礼说:“绣江早就该治理了,换了几任县令,却没有一个为民解难。以李兄的才学,进京考取功名绝非难事,到时候你当上官,便可以来治理河道了……” 李书成心里颇有些悔意,说:“我的学业已荒废好几年了,只怕难以考中,就算能考上,也不一定就能当本地的县令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