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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所住的城市——重庆荣昌，植有很多黄葛树，无论大街、小巷，还是小区、学校、医院、河岸，均有它们高大的身影。 深且远，纵横交错的虬根，如万千血脉，支撑起硕大的身躯，亭亭如盖，荫庇一方。 黄葛树广场，身处闹市。几棵粗壮参天的黄葛树矗立场中央，枝繁叶茂，似一把把高阔的绿伞；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站立，有的坐着，有的跳起舞，享受着它们的庇护。 万灵古镇，绿水满盈的濑溪河边，一排排古寨古镇的遗宅，建在山沿上，古朴典雅、错落有致。一棵黄葛树骑在与河沿相接的屋墙上，根如蟠龙踞于石间，身躯斜卧，俯视着静静流趟的河水，在缓缓流转的明暗时光里深情凝视，待那远、近的旅客，来乘凉、拍照。无论匆匆而过，还是驻足停留，它都静静守护、荫庇。 二十年来，曾久居过的城市：苏州、嘉兴、桐乡，都未曾见过黄葛树。偶尔忆起它们郁郁葱葱的形态，颇感怀念和遗憾——则愿：“面前就有一株黄葛树该多好呀！” 荣昌众多的黄葛树，自然使我驰念起故乡的黄葛树来。 故乡的黄果树稀少，寻常处难觅；却在相临三四个村庄的村小各植一二株：在平坝，或半山腰矗立，亭亭如盖，呈参天之势。 对这些黄葛树，我有一种亲切感；但论感情和熟识，本村这棵当属最甚。 八九间串架屋，左中右排列，两侧似双翼对称，坐落于一个寻常的小山坡——这便是我上小学的地方：槽房村村小。先前并无校墙，操场是一块泥地，教室的窗是横竖的木框，没有玻璃。操场四围，五六条泥屑小路蜿蜒到校。 操场西南角，道路旁，后来的围墙外，校门左，黄葛树一直静静的守护在那里，历经风霜，沐浴尘沙，始终屹立。三人环抱的躯干，撑开宽大的枝叶，罩出几十平绿荫，时常引来同学们下面嬉戏，乘凉。 黄果树，根置于土石堆，盘根错节，将血管似的根脉延伸到百米外的田地、河流；主干三分天下而延展枝叶：一分向南卧竹林，一分西斜掩小路，一分东北罩操场。密竹林与稀疏的柏树相伴；其间，几小片空地，长浅浅的野草，开零星的黄、粉、紫色小花。 操场比空地高一至两米。黄葛树长在阶沿上，向东是一棵橙子树、三棵枣树、许多棵杨槐，依次排开。 橙子无论挂果多寡，总等不了成熟，风雨过后，多数陆陆续续投入大地的怀抱；所剩的，也等不到熟透就被同学们摘下，当球踢玩。枣子是总不很结，或许是水土不服吧！然而，它极少的果子，又给积极的同学们早早摘下来尝鲜——自然是苦涩的滋味，于是连吐带扔，抱怨道：“妈的，好难吃！” 黄葛树成熟后黄紫色的果实，味似野地瓜，香甜爽口。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圆小甜软的果子，同学们喜欢挑捡来吃；鸟儿们飞落到地面啄食；蚂蚁、苍蝇也来分一杯羹。 树上是轻捷的云雀、叫喳喳的喜鹊、哒哒哒敲击的啄木鸟和傲立枝头叽叽啾啾的画眉的天堂。 阴、晴、雨、雪，任谁都挡不了它们的热情，总是忘情歌唱，尽情嬉戏。 书声朗朗时，不觉鸟儿在歌唱；静心听课间，歌声却悠扬。 下课铃声铛铛铛响起，班长一声，“起立”，同学们齐身站立，躬身齐呼：“老师再见！”然后松松爽爽离开教室，到来操场玩耍。 跳绳、斗鸡、掐步、弹珠子、扇烟盒……说话欢笑呐喊声呼天震地，致于群莺蓦地煽动翅膀高高跃起，身影渐绝于茫茫天地。最不惧人的小麻雀，还在枝头、地面跳跃，甚至近人，同学们不赶，任由它的来去自由。 同学们也喜欢在黄葛树的绿荫下玩耍：观赏蚂蚁搬家、玩老鹰捉小鸡、站或坐着聊闲天…… 树干下有一个宝座。树压座石。座石平嵌在树根下，恰一席之地。坐于石上，倚靠树身，搭双臂在虬根，俯仰四方，有一种至高无上的感觉。各个都喜欢到上面落座。 四月，万千米粒大小，绿色珍珠似的新芽缀满枝头，清晨欲滴的甘露附在上面，洒满明媚的春光，黄葛树显出少年的雄姿英发。 不经意间，新芽已抽展成朝天椒状的芽孢，层层紧裹的嫩叶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乖巧可爱的模样，秀色可餐。禁不住诱惑，于低垂处摘下一颗咀嚼，酸酸涩涩的味道，至今印象深刻。 “花蕾”舒展成嫩绿，再变翠绿，渐渐密植成参天巨荫，遮天蔽日，黄葛树宛如青年的战士，可以抵御炎炎夏日、狂风骤雨的侵袭。 夏去秋来，绿叶渐黄，至片片飘零叠成堆，金灿灿的，与明澈秋光相映成辉，黄葛树尽享中年的荣光。 别秋入冬，枯叶将尽、枝密叶疏，黄葛树显出老态，却自然安详、不惧风霜。 年年岁岁，春去春来，周而复始，黄葛树仿佛经历了数十个少年到老年的蝶变，至今依旧傲然屹立。 阔别多年后，至今又十年。那中间的一次来到校园，树依然是那棵树，下面的几个毛头小子，已近中年。那是较深的一次感慨：“时间如白马过隙！”你一言我一语，述不尽沧桑变化、似水流年。 还记得，树旁的围墙，墙面标语：“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相传，那棵树已度七八十个春秋。 今校园犹在，校门紧闭，门、锁锈迹斑斑，墙面斑驳，园内外草长莺飞。 岁月在流淌，时代在变迁。槽房村村小，在离镇偏远，生源渐少的背景下停止办学，也是顺应时势。 校园虽废，图腾犹在，黄葛树犹如这片土地上，莘莘学子青春记忆中的精神图腾！ 深根置地，高高耸立，枝繁叶茂的黄葛树，依然守护着我们这片家园；似一座精神上的风碑，永远昭示着从此走出的莘莘学子最美好的青春记忆，也警示我们永远热爱脚下这片土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