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在武汉工作,年前到桂林出差。办完事后,他准备返回武汉过年,没想到,因为新冠肺炎流行,武汉已经封城,里面的人不准出来,外面的人不能进去。 无奈之下,杨青决定回老家过年。杨青的老家就在桂林南边的一座小县城,他开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回到了老家。县城里空荡荡的,车辆稀少,行人更是绝迹,一点都不像过年的样子。 自从父母去世后,杨青就很少回老家了。老家有一个亲弟弟和几个堂兄弟,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亲弟弟前些年做生意赚了钱,在县城买了房。 杨青想给弟弟一个惊喜,就直奔弟弟的家。可当他来到弟弟家门口,发现大门紧闭,门上还写着几个大字:今年上门,明年上坟。他心里一个“咯噔”,只好掏出电话打给弟弟,请弟弟开门。谁知,弟弟像听到魔鬼的勾魂哨似的,惊叫道:“你回来干什么?” 虽说如此,弟弟还是开了大门。大门里面还有一道门,是不锈钢栅栏的。弟弟从栅栏的缝隙中丢出来一张纸说:“哥,你先看看这张传单吧,你来的话,我不能私自接待,必须向有关部门报告。” 杨青解释说:“我已经半个月没回武汉了,我是从桂林来的。” 弟弟说:“你还是先去报告吧,确认安全后,我再请你喝酒。” 杨青苦笑着走了。他可不想惹麻烦,算了,还是去乡下吧。他的几个堂兄弟住在乡下,那才是正宗的老家,祖宗的牌位就供奉在那里。 杨青开车出了县城,往老家的方向走。看见熟悉的村庄时,村路却被截断了,路口还拉着一个大大的横幅,上面写着:今年过年不串门,来串门的是敌人,敌人来了不开门。几个毛头小子用竹木设了个卡,拦在路上,不准外人进村。 杨青探头到车窗外解释:“我不是外人,我从小在村里长大的。” 有个小伙子瞄一眼杨青的车牌,吓得后退两步,大叫道:“这家伙是从武汉来的,快赶他走!”几个年轻人立刻跳起来,手握木棍,站在路中间,严防杨青闯过去。 一块武汉车牌,已经把这几个小乡亲吓成这样,杨青哪里还敢去惊动堂兄弟?他立刻调转车头,一走了之。 杨青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筛选家乡的亲戚朋友,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投奔一位山里的表叔。他上小学时,曾跟着父亲去过,如今山里修了简易公路,杨青颠簸了两个小时,就看见表叔的家了。表叔的屋子建在高高的山坡上,车子开不上去,只能停在山下。 杨青提着礼物,气喘吁吁地爬上山坡,羊肠似的山路依稀有点熟悉。他正努力往上爬着,就听到一处陡坡下有人喊:“救命啊!” 杨青赶紧放下礼物,揪着杂草和小树,艰难地下到陡坡下面。陡坡下有一片竹林,一个老头悬挂在竹竿上,脚被竹枝和藤蔓缠住了,脑袋朝下,身体在空中晃荡。 杨青费了好大劲,才把老人救下来。这个倒霉的老头,正是杨青的表叔。表叔是来挖冬笋的,不小心从高崖上掉下来,幸好挂在竹竿上,只是擦破点皮,并无大碍。 杨青给表叔打下手,挖了几个冬笋,再一起回表叔家。叔侄俩用冬笋炒腊肉,美美地吃了顿晚饭。 晚饭后,杨青和表叔闲聊,他问表叔,大过年的,为什么一个人在家。表叔说,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儿子儿媳带着孩子在广东打工,今年传染病闹得厉害,他们就不回来过年了。 杨青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表叔也知道传染病的事!可他为什么还热情接待自己这个从疫区来的表侄呢?杨青试探着问:“叔,你知道这病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吗?” 表叔说:“电视上天天讲,哪能不知道?就是武汉嘛。” 杨青索性问到底:“你知道我从哪儿来的吗?” 表叔不假思索地说:“你在武汉工作,自然是从武汉来的啦。” 表叔竟然什么都知道!杨青激动地说:“叔,谢谢你收留我!” 一路被人嫌弃拒绝,杨青满肚子委屈,他把有家难回的经历,详详细细地告诉表叔。表叔安慰他说:“不要怪你弟弟和乡亲们,怪只怪这病太厉害了,动不动要人性命,谁不怕呀?正好,表叔孤单,你无处可去,我们就在山沟里天天喝酒吃肉。” 杨青疑惑地问:“叔,你不怕我把病传染给你?” 表叔哈哈大笑,诚恳地说:“就是明天病死,今天我也要接待你呀。何况你不一定有病,有病也不一定会传染给我,就是传染给我,也不一定會死。就像我家住在高山上,一出门就处处是险路,只要踩错一脚,就有可能摔死,难道我就永远不出门走路了?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啊,要不是你能想到我,特意赶到深山里来看我,我的命可能已经没了。” 说到动情时,表叔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想握住杨青的手,杨青却闪开了。 杨青感动地说:“叔,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让你担一丝风险。我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确认没有染上传染病后,再来陪你过年。” 表叔把杨青送到门外,叮嘱他一检查完就回来,还逗趣说:“我等你回来一块儿去挖冬笋,万一再摔倒也有个照应。” 杨青本打算去一下医院就回来,不料,刚来到山下,就看见几个戴着口罩的人,正给他的车子消毒。原来,联防联控办接到举报,有一辆武汉牌照的车在县内乱窜,他们派人追踪了半天,才找到这山沟里来。 结果,杨青和表叔都被拉去医院检查,虽然身上没有病毒,但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要隔离观察14天,叔侄俩只能在隔离室里过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