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洒了花露水的石头,都想要千秋万代
曾经令我们抓狂心碎的事情
我时常回想,在22年里最快乐的时光是和小痞子一起度过的。什么是快乐?快乐就像是啤酒里的泡沫,满满地溢出来,挡都挡不住。可是后来我们分开了。我们分开得那么平静,平静地长大、变老,然后坦然面对曾经令我们抓狂心碎的事情。
我们分开那天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在学校旁的小酒馆里聊了很久,推开玻璃门走出来的时候,小痞子说:“抱一抱吧。”我说不出话,沉重的脑袋搁在小痞子的胸前,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和酒味,依然令我如此心醉。可是我就要失去他了。
我想,爱也是一样的。
没有香水就洒点儿花露水
小痞子是我在QQ上认识一年的网友,我决定去和他见光死。
那天车晚点了。小痞子在南京站等了两个小时,终于接到我了。白T恤,垮垮的仔裤,一顶鸭舌帽,好像1999年的谢霆锋。小痞子带我去他学校吃饭,他大我6岁,念的是大专,主修汽车维修。正值下课,学校的小餐馆涌进大批穿浅蓝色制服的学生。我对小痞子说:“你穿这身衣服肯定特别好看。”
小痞子撇了撇嘴,“这身衣服不值钱,都是维修工穿的。”
23岁的小痞子空有一副好相貌,抗拒那身浅蓝色制服一如抗拒当一个汽车维修工的命运。我想对小痞子说:“我不介意的,你做什么我都喜欢。”17岁,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年纪,盲目到即使他送我一把石头我也会像钻石般珍藏着,没有香水就洒点儿花露水,用绒布包着,可以好多年好多年,千秋万代。
小痞子知道我是偷跑出来后,坚决不允许我在南京过夜,我立刻示好地笑,“南京真好,我喜欢这里,不想走。”他得意地笑:“那就用功念书,考个南大给老子瞧瞧。”小痞子那句话我贴在桌角整整一个高三,特别提神醒脑,从此不贪玩了,上课专心了,连那巨难喝的三勒浆都一瓶瓶咕噜咕噜往肚子里倒。
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
和小痞子真正恋爱是在高三下半学期,他开始实习,拒绝了学校的分配,自己找了份销售工作,很忙很辛苦,依然看不到前方是不是有光明。
他没时间来看我,我们打很多很多电话。长途真的很贵,30元的充值卡一会就说完了。我知道小痞子把吃饭的钱都用来给我打电话,我心疼他,所以骗他说现在学校不允许高三学生带手机,以后我拿公用电话打给你。
第一个情人节,小痞子用纸盒装着快递来一株玫瑰花和一盒阿司匹林。“Anaspirneveryday,whilesheisaway.”是《玻璃之城》里最浪漫的情节,我对小痞子说过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我还最喜欢韵文说:“你要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最爱你。”
我说的话,小痞子都记得。
那段时光静得像默片
我的高考成绩不很理想,只上得了南京高校的“2+2国际班”,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我骗爸妈出去毕业旅行,去南京找小痞子。
白天,小痞子去上班的时候,我就在他租的小小的屋子里睡觉、上网。我试着给小痞子做便当,可惜差点把厨房烧掉,于是小痞子每天会给我做好一天的饭菜,放在冰箱里。
新学期开课了,校区在城南,小痞子住在城北,为了见他我常常逃课。小痞子教训我,“小鹿,你不应该这样,不应该因为我而把你自己的生活弄得乱糟糟的。”我嬉笑着,“小痞子,我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他拿我没有办法。
我大二的时候,小痞子辞了工作,和他的朋友合伙在大学城开了个小餐馆。我忙里忙外招呼生意,俨然小老板娘的样子。
心相知的,要分离
小痞子赚了钱请我去环境很优雅的地方吃饭,晕乎乎地走出来的时候,小痞子帮我偷了一本我喜欢的杂志。那里面有一段话,晚上我枕在小痞子的怀里念给他听:春水流入秋水,夏泥化作冬泥。性相近的,在一起;心相知的,要分离。种瓜木的,会结果;种姻缘的,无尽期。天已经黑了,人还不能入睡呢。
我对小痞子说:“我们要好好珍惜彼此。”
离我出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我们都回避着这个话题,以为不提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小痞子很用功,每天都在研究菜谱,翻着花样推陈出新。我望着他忙碌的背影,觉得特别难过,总觉得我就要失去他了。
那天我在市中心逛街,接到同学电话赶回现场的时候,只见到满地狼藉,燃烧物吐着黑烟,粉末漫天飞扬。我坐在地上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我想小痞子的事业全完了,他该怎么办呢?
去医院看小痞子,他因为吸入太多的烟尘而声音沙哑。我坐在床头帮他削苹果。他怔怔地看着窗外看了很久,转过脸对我说:“小鹿,你出国吧,我已经耽误你这么久。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比你大这么多,别人看了笑话。”
我又开始哭,断断续续地说:“小痞子,你不要我了吗?”
他目光温柔地看着我:“是的,我不要你了。”
人生好像被闷住了
后来,我去了伦敦,伦敦的天总是雾蒙蒙的,我常常觉得饿,论文来不及写,博物馆太多,一件白T恤一条风衣穿到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