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第三章 第四节)(4)
时间:2022-04-22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 点击:
次
这时她当然不会发觉,有一个她不认识的先生正留心注意着她,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她。一出大门,他就在跟踪她。当他们三个,拉祖米欣,拉斯科利尼科夫和她站在人行道上又说了几句话的时候,这个过路的人从他们身边绕过去,无意中听到索尼娅说的这句话:“我就问,拉斯科利尼科夫先生住在这儿什么地方?”好像突然颤抖了一下。他很快,然而很细心地把这三个人打量了一番,特别留心看了看索尼娅跟他说话的那个拉斯科利尼科夫;然后看了看那幢房子,并且记住了它。这一切都是他过路时一瞬间的事,这个过路的人甚至竭力不引人注意,继续往前走去,可是放慢了脚步,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他在等着索尼娅;他看到他们分手了,现在索尼娅就要回家去了。
“她回哪儿去呢?我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面孔,”他想,一边在回忆索尼娅的面容……“得去弄清楚。”
到了转弯处,他穿过马路走到街道对面,回头一看,看到索尼娅已经跟着他走了过来,走的也是那同一条街道,可是她什么也没发觉。走到转弯处,她也恰好折到这条街上来了。他跟在她后面,从对面人行道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走了五十来步以后,他又穿过马路,回到索尼娅走的那一边,追上了她,跟在她后面,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
这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比中等身材略高一些,相当粗壮,肩膀很宽,而且向上拱起,所以看上去有点儿像是驼背。他衣着考究而且舒适,神气十足,完全是一副老爷派头。他手提一根很漂亮的手杖,每走一步,都用手杖在人行道上轻轻地拄一拄,手上还戴着一副崭新的手套。他那张颧骨突出的脸相当讨人喜欢,他的脸色红润,不像彼得堡人的脸。他的头发还很浓密,完全是淡黄色的,只是稍有几根银丝,他那部又宽又浓的大胡子像一把铲子,颜色比头发还淡一些。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看人的时候目光冷冰冰的,凝神逼视,若有所思;嘴唇颜色是鲜红的。总之,这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人,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索尼娅走到运河边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到了人行道上。他在用心观察她,发觉她神情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索尼娅走到她住的那幢房子,转弯进了大门,他跟在她后面,好像有点儿惊讶的样子,进了院子,她往右边那个角落走去,通往她住房的楼梯就在那个角落上。“咦!”那个陌生的老爷喃喃地说,也跟在她后面上了楼梯。这时索尼娅才注意到他。她上到三楼,转进一条走廊,拉了拉九号的门铃,房门上用粉笔写着:“裁缝卡佩尔纳乌莫夫”。那个陌生人又说了一声“咦!”对这奇怪的巧合感到惊讶,他拉了拉旁边八号的门铃。
两道门只隔着五、六步远。
“您住在卡佩尔纳乌莫夫家啊!”他望着索尼娅,笑着说。
“昨天他给我改过一件坎肩。我住在这儿,紧挨着您的房子,住在列斯莉赫,盖尔特鲁达-卡尔洛芙娜太太的房子里。多巧啊!”
索尼娅留心看了看他。
“我们是邻居,”不知为什么他特别愉快地接着说。“要知道,我来到城里总共才两天多。好,再见。”
索尼娅没有回答;房门开了,她溜进了自己的房子里。她不知为什么害羞了,好像感到害怕……
在去波尔菲里家的路上,拉祖米欣异常兴奋。
“老兄,这真好极了,”这句话他重复了好几次,“我也觉得高兴!我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呢?”拉斯科利尼科夫心中暗想。
“以前我不知道你也在老太婆那儿抵押过东西。这……这……很久了吗?也就是说,你去她那儿是很久以前的事吗?”
“好一个天真的傻瓜!”
“什么时候吗?……”拉斯科利尼科夫停顿了一下,他在回忆,“她死前三天我好像去过她那儿。不过,现在我并不是去赎回那些东西,”他赶快接着说,好像对这些东西特别关心,“因为我又只剩下一个银卢布了……由于昨天那该死的神智不清!……”
神智不清几个字他说得特别有力。
“嗯,对,对,对,”拉祖米欣连忙说,不知是附和他的哪一句话,“所以那时候……你有点儿吃惊了……你知道吗,你说胡话的时候老是提到什么戒指和表链!……嗯,对了,对了……清楚了,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原来如此!嘿,原来这个想法已经在他们当中传播开来了!这个人将要代我去受极刑;我很高兴,在我说胡话的时候为什么提到戒指,现在已经弄清楚了!他们大家对此已经深信不疑了!……”
“我们能见到他吗?”他大声问。
“能见到,能见到,”拉祖米欣连忙说,“老兄,他是个好小伙子,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有点儿笨,也就是说,他是个文质彬彬的人,我说他笨,是指另一方面。是个聪明人,聪明,甚至是聪明过人,不过思想方法跟别人不一样……疑心重,怀疑一切,厚颜无耻,……喜欢骗人,也就是说,不是骗人,而是愚弄别人……他的侦查方法还是老一套,只重证据……不过很懂行,精通业务……去年他也经办过这样一件凶杀案,几乎所有线索都断了,可是他却破了案!他非常,非常,非常想跟你认识认识。”
“他为什么非常想呢?”
“就是说,并不是……你要知道,最近一个时期,自从你病了以后,我经常跟他谈起你,谈了你的很多情况……嗯,他听着,……听说你在法律系学习,可是由于家境的关系,没能毕业,于是说:‘多么可惜!’所以我就断定……也就是说,这一切凑到一起,而不单是这一点;昨天扎苗托夫……你要知道,罗佳,昨天我喝醉了,送你回家的时候,跟你说了些没意思的话……所以我,老兄,我担心,你可别把我的话夸大了,你要知道……”
“你指的是什么?是说他们把我看作疯子吗?是的,也许这是对的。”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