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流花河(第二十章)(8)
时间:2022-05-24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萧逸 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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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杜甫的《饮中八仙》,原诗写尽盛唐三李、贺、崔、苏、张、焦等八名文士的谐趣狂态,极尽高才,眼前经玉姑娘一唱,更似沉郁顿挫有了生意,衬着画舫璀璨迷离,八个狂士。俱似一一起舞,活生生地现诸眼前。
这曲调断非幽凄悲伤,应属活泼轻快,却有沉郁壮怀,磊落高风,不向俗世权贵低头取媚之一面。其间微妙关键,一般歌者万难兼及,只是眼前小小年纪的这个玉姑娘,却能体会及此,实实地把握住了。
苗人俊实为知音,但能尽会其意,正因此,便自心生一惊。不得不对眼前这个姑娘,心生敬仰,另眼相看。
一曲方终,博得了徐大人嘹亮的一声喝彩,苗人俊却静寂一隅,只把深邃的一双眸子,直向对方逼视过去。他已似别有所知,洞悉了“玉洁”不欲为人所知的另一面。一念既生,沸腾心际,久久不能平息。
真个是明珠坠尘,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看来这个玉洁绝非凡俗女子,确系有些来头了。思念中,竟自忘了招呼,只管向对方望着,目光里充满了费解。
其时玉洁已怀抱琵琶,羞涩涩地道了声:“将军与先生见笑。”随即向着二人深深施了个万福。
苗人俊这才有所警觉,赞赏道:“我为姑娘魂飞缥缈,真正是如闻天音了!”
玉洁微微一笑,正待说话,一旁的“曼儿”姑娘却娇声笑道:“玉姐姐,你不是常说人生难得知音么,今天可叫你碰上了,看来苗英雄正是你的知心人呢!”
说着“咯咯”地笑着,小鸟依人似地已自偎向徐大人怀里。徐野驴倒似没有料到对方二人的惺惺相惜,颇似有些意外。自然他之留待苗人俊,绝非只是一时即兴,却也不便上来就开门见山的直接道出,彼此素不相识,有些话万难启齿,当中如有“玉洁”这样的一个可人儿,居间缓和,情形便自大是不同。
这“玉洁”明眸皓齿,秀外慧中,虽然坠身风尘,却能自比莲荷,出污泥而不染。原是徐野驴眼中的一块瑰宝,只待时机成熟,纳入府中做为宠妾,自是不甘心她的移情别恋,无如眼前情形,容或大有不同,徐大人总算摆平了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
“好极了,一个英雄,一个美人,今天是你们初次见面,我这个中间人,理当与你们好好庆祝一下。来呀!摆酒侍候!”门外立时有人应了一声。
曼儿一个骨碌由徐大人腿上翻起,笑理云鬓道:“大人可要传上一班歌舞,助助兴呢!”
徐野驴正要说话,却听见舱外一人嘹亮口音道:“大人在么,卑职谢威求见!”嗓门儿可真够大,这一嗓子全船都听见了。
这个谢威原是指挥衙门的巡差,新近才为徐野驴赏识,带回家补了个武弁头儿的缺,出门喝道,老远都能听见,十分称职,忽然找来这里,定有紧要之事,一听是他来了,徐大人慌不迭欠身坐好,“进来!”说了这两个字,才又觉出了不妥,忙即站起,向舱外步出。
是时谢威已自来近,迎着徐大人施了个礼,大声唱喏。
徐野驴道:“谁叫你来的?有什么事?”
谢威大声道:“汉王爷派人来府,有要事着大人火速过府一谈,张管家差卑职即刻来告。”
一听是“汉王”见召,徐大人着实吃了一惊,“这……这么晚了……”
“大人的官衣己备好车上,张管事说请大人不要耽搁,这就快请吧!”
“好吧!”徐野驴悻悻自言说:“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
谢威只当是问自己,口无遮拦地道:“听说是皇驾已返……”
“住口!”
谢威吓了一跳,慌不迭停住了话头,才知这是机密,喳呼不得。
喝住了谢威,徐野驴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扑通扑通跳个不己,听说是“皇驾已返”,只把他吓了个魂飞九霄,果真属实,这“接驾来迟”的罪名,第一个他就当受不住,他这京师“兵马指挥使”的官,居然会疏忽了如此重大的职责,天大的消息,他竟然事先一点儿讯息也没摸着,上面如有降罪,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八成儿是保不住了。
这么想着,先时的风流逸兴,早已不翼而飞,却还不曾忘记舱里的苗人俊,转身步入,向他打上一个招呼:“我有重要事马上得走,不陪你了,如蒙不弃,请将兄弟你的住处赐知、一两天之内,我当专程拜访,还有要事与你商量。”微微顿了一顿,他却又语重心长地道:“要是兄弟你不把我徐某当成朋友,我也就不敢勉强,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苗人俊微微一笑,老实说对于这个徐野驴,他压根儿可就没存有什么好感,官场中人,多恃势而骄,姓徐的也无例外,只是却比别人多了一份“血性”,这就使苗人俊对他改了一些初衷。
徐野驴眼睁睁地还在等候着他的答复,苗人俊略一思忖,随即点头道:“我住在离此不远的七松坪,有个小客栈叫‘黄叶居’,三天之内我等你光临,过时不来,我可就走了!”
徐野驴一笑点头说:“就这么说定了。”转向玉洁道:“为我好好招呼贵客,我走了!”随即揭帘自去。
添酒回灯,画舫里再一次传出了热闹。
对于苗人俊来说,今夜却是过于放纵了,自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恣情放肆,心中块垒,眼底风光。面对着玉洁、曼儿这双可人的姑娘,一古脑地全都发泄出来。
玉洁的琵琶,曼儿的筝………一都深入到了他的心坎里,他更喝了酒……这都是三更以前的事。
三更之后,画舫里显现出难得的一片宁静。
酒不醉人人自醉,苗人俊居然也醉倒了。
那却是一团模糊的记忆,在“玉姑娘”的依偎里,他倾吐了过多的心事,也曾哭泣呕吐,之后便一无所知……
凌晨酒醒。
河风轻启,水波不兴,画舫略有异动,苗人俊揭被坐起。
迎着他目光的却是耸耸欲熄的几支残烛,船身极其轻微的在浮动,浪拍金舟,传过来颇有韵律的哗哗水响声,空花格扇的纸窗,映着极其朦胧的惨淡白色。
玉姑娘静静地伏在长几上,敢情已经睡着了,一领长披滑落地上,衬着深曳的一头秀发,在残烛曙光陪衬里,只觉得形销冰立,无尽单寒。
乍见之下,苗人俊几乎呆住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这滋味偏偏让他领略到了。敢情昨夜酒醉,说了许多糊涂的醉话,步履蹒跚,已无能独个返回,就留住在画舫锦阁里,玉姑娘为了照顾自己,居然不曾转回“胭脂楼”,就在这舱房里,守护着自己,度过了漫漫深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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