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南温润,物阜岁丰。老家在平利西河,当地多水田,自小吃米饭长大,如果一整天不吃一顿米饭,即使吃得再多,也始终觉得胃里空落落的,整个身体也像少了坚实的支撑而软弱无力。
坡地上,也零星种着麦子,土质一般比较差,麦子不容易种好,产量比较低,磨出来的面粉也显得比大米更金贵。即使这样,我自小最怕吃两种面食,一样是馒头,上小学的时候,从周一到周五几乎天天带馒头作为干粮,吃到最后看了就怕。还有一样是挂面,觉得面臊子做得再好,也不容易入味儿,没有手工面好吃。 这一碗、那一饭,有滋有味,有板有眼。在当地来说,不少面食是作为日常饭食的调剂,最常见的是火烧馍。做饭用的是柴火,将做成的饼状馍,放在锅里两面稍微一煎,然后放进柴火下面滚烫的热灰里进行烘烤。在等馍变熟的同时,把整个青辣椒放在火上一烤,擦干净后放进碓窝里,加上花椒、蒜瓣和少许盐,用石杵捣碎后倒进碗中滴上几滴油,“烧辣子”这道简单的菜便大功告成了。估摸着馍烤熟后,便从灰里掏出来,两面儿一拍打后切成几块儿装在盘子里。拿上一块从中撕开夹上“烧辣子”,就着汤或者稀饭吃,美味儿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父亲在镇上工作,屋里屋外的活儿基本上是母亲一个人操持。天晴的时候,母亲一直在地里忙碌,像个陀螺基本上没有停的时候。下雨天的时候,母亲把家里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才能抽出时间调制各种各样的馅儿,给家人包包子或者饺子吃。于是,我就特别喜欢下雨天,因为有可口的面食可以吃。有一年腊月杀了年猪,母亲用炼油后的油渣子做油饼,我一顿吃了三大个,撑得第二天都吃不进饭。冬天得了伤寒感冒,母亲会给我做手擀面,用酸辣椒炒臊子,吃完一大碗后,让我躺下并给我盖上厚被子,称之为“发汗”,一身大汗淋漓后,感冒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了。 在西安上学的四年时间吃了不少的面食,还闹了两个笑话。第一次吃蘸水面时,服务员问:“你吃几根呢?”我以为和手擀面差不多,随口答道:“来个七八十根吧!”吓得服务员一愣,忙说道:“一根就有一两,一般的客人三四根就够了。”还有头次吃一口香臊子面时,服务员问吃几碗的时候,我说我就一个人来一碗,服务员说一般最少吃十碗,我半信半疑地让上了十碗。面上来了一看,碗只有小碟子大小,一碗一口就解决了。 关中人对面食有着特殊的情愫,张宗涛老师的散文集《一枝青莲》中,有不少关于面食的描写,尤其是《关中人的吃相》一文,写得煞是有趣。“大关中人吃面,一招一式都不马虎的,很讲究一板一眼,既霸气十足,又精细无比。概括起来,叫‘七个一工程’,即:一拌、一挑、一吸、一咽、一涮、一剗、一压。”仅此一段,就写得惟妙惟肖、活灵活现。面食地道,才有如此豪爽的吃相。大学毕业后,回到县城工作,很难找到很正宗的面食。直到一次在县城东一路,进店要了一碗油泼面,吃完大呼“正宗!”细细一问,方知开店的是地地道道的关中人,从此成为了这里的常客。平利人“自创”,在牛肉拉面里放点酸菜,再浇点油泼辣子,也有独特的风味儿。 写到这里时,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我打电话给母亲说:“妈,我好久回家吃饭了,想吃您做的烩揪面片了。”母亲说:“正巧和了一点面,还买的有四季豆和高山洋芋,给你烩上一大碗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