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养了三只龟,既不是买来的,也不是抓来的,而是母亲从自家“过继”来的。
我不知它们来时有多大,反正养了好多年,岁数大过家中任何鱼虾,甚至大过上小学的儿子。
它们一直生活在阳台,养在一只淡绿色的塑料大面盆里。有一天,儿子忽然给它仨取了小名:最大的叫“大大”;尾巴特尖的叫“快快”;尾巴稍圆的叫“慢慢”。
确实,它们比来时大了好几圈,大的那只“巴西龟”占了一半的面盆,两只小的“草龟”也长成了巴西龟原来的大小。
我只是喜欢生物,不研究生物学。但可以肯定,无论是世间现实还是神话传说,龟类是已知最长寿的动物之一,至少是最长寿的宠物。外国也是如此认知,比如生活在非洲热带稀树草原上的草食性豹龟,可以长到百斤、活到百岁。
龟的平均寿命何以比人更长?依我看,有一个重要原因。
其实,大家都知道,巴西龟是外来生物。我曾陪儿子去过一家爬虫馆,知道巴西龟又叫红耳龟,属于水龟科,也分布在美国和墨西哥;而在中国,因为人为放生以及其广泛的环境适应能力,成了著名入侵物种。
而所谓“草龟”,全名“中华草龟”,属于潮龟科,在中日韩均有分布。在自然界,生于两个半球、来自远东和新大陆的龟龟,可谓素昧平生,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就是在我家这个面盆里,两个科的三只龟,同船渡水,同床而卧,修得缘分。
诚然,巴西龟“大大”毕竟充满动物性:每每投喂,它总是“一龟当先”地抢食。但“大大”宽大平坦的背脊,却成了小草龟“快快”“慢慢”的天然温床。最最和谐共生的一幕,就是“大大”在吃以外甘愿吃亏,驮着一只甚至两只小的,享受阳台日光浴。而多少年来,从不见“大大”以大欺小,欺压在小龟身上独享阳光。
从我家阳台望下去,就是小区池塘,其中的被放生者多为巴西龟。每逢晴天,尤其冬日,水中央那几块出水的石头便成了乌龟晒背的小岛。常晒背甲,有利于乌龟们抗病健身。我很惭愧,算不上好主人,连养龟标配的晒背台都不曾买过,怠慢了亚美两洲的“龟宾”。
幸运的是,这兄弟仨不仅在斗大的陋室中相安无事,在起居作息上还相敬如宾。尽管面盆真的快养不下它们了,我却一直不舍得将它们放生楼下,更不肯放生三只龟的便是儿子。这或许是一种动物移情,望有朝一日他真正明白:龟性中的人性、人性中的龟性何在。
迄今,我有幸面访过3位百岁以上的老教授,他们一生度尽劫波、苦难辉煌,耄耋之年解甲归田、退而不休,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知足常乐、相逢一笑。
长寿之龟,长寿之人,各有各的活法,却唯一点相同:不在于基因,而在于心态。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愿与人类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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