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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外号叫“小山东”。这天早晨，小山东拎把烧水壶，在阳台上浇花，一不小心，水壶盖脱落，一下子掉下楼去。 小山东只听见“哐当”一声，伸长脖子往下瞧时。听见下面传来骂声：“谁打碎了我的宝贝啊？”
小山东心头一颤，赶快把脖子缩了回来。坏了，一定是壶盖掉下去，碰到谁家的晾衣架——飞进了人家的窗子里。 小山东心说：我是个男子汉，损坏人家东西要赔。但他一想到要赔钱，头皮就发麻了。 小山东和老婆小翠开了家半开间的饺子店，每个月的利润，除去税金和店面租金，只够维持生活，如今还不知打坏了人家什么东西，要赔多少钱。 小山东想了半天，决定暂时做缩头乌龟，等手头宽裕了，再上门赔钱。小山东还特意将这个“缩头乌龟计划”，告诉了小翠，让她不要走漏风声。 再说那被打碎宝贝的人，是住在一楼的离休干部老山东。老山东爱逛古玩市场，家里收藏了不少字画和老古董。昨天他刚花三万元钱，买了个古董瓷花瓶。 今天清早，老山东打开窗子，坐在书桌旁，手拿放大镜鉴赏花瓶，突然间眼前一黑，从窗外飞来一只“鸟”，“哐当”一声响，把宝贝花瓶击碎了。 老山东低头一瞧，哪里是什么鸟，分明是个水壶盖。 如此珍贵的古董被砸坏了，老山东是扼腕痛惜啊！他朝楼上吼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就写了张“失物招领”启事，贴在电梯旁，说：本人捡到水壶盖一个，望失主前来认领。 小山东上楼时见了启事，明白这是钓鱼，要引他上钩。为了不露馅，他想把那把没盖子的水壶处理掉，可是扔掉又不舍得，于是就将水壶拿到店里去用。 以往住石库门，左邻右舍，张家李家都亲密无间。如今住高楼，都是关起门来各管各，即便住同一层楼面，也如同陌生人，相互间懒得打招呼。老山东想要找到肇事者，比登天还难，找了几天后，只得自认倒霉，放弃找人。 这天，老山东出门去逛古玩市场，一个上午转下来累了，在小马路边发现有家“小山东饺子店”，想到家乡的饺子不免嘴馋，他加快脚步，一不小心脚下踏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这时，饺子店老板小山东恰巧看到，他快步走出店外，把老山东搀起，扶进店里坐下，他问老山东：“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老山东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好像是脚崴了！” 小山东在老家看过几年跌打，便喊道：“小翠，快倒盆冷水过来！”他把老山东扭伤的脚浸在冷水中，然后轻轻推拿。 老山东顿觉轻松多了，他瞧着小山东说：“你这个饺子店老板，还懂得治跌打损伤？” 小山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过了一会儿，老山东的脚好多了，小山东又帮他穿袜穿鞋。 老山东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他点了饺子，和小山东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原来老山东和小山东，居然是同一个乡镇的人。常言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山东和小山东，谈谈说说犹如老熟人。 老山东吃罢饺子要喝茶。这时小翠提把水壶来续水，老山东发现老板娘手中那把水壶，没有原配的盖子，而是用瓷盆当盖子。他心说：那个砸碎我宝贝的水壶盖，倒是和这把水壶很般配。但是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这里离我家那么远，怎么可能呢？只是闲着也是闲着，问问无妨。老山东就问小翠：“你的这把水壶咋没盖子呀？” 小翠是个爽快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水壶盖丢了……” 小山东听到问水壶盖，有点儿紧张，赶快过来夺过小翠手里的水壶：“让我来，忙你的去吧。” 幸好老山东马上转移了话题，没再问下去，他说：“我每年要租车回家乡，可以顺路带你们一起走！” 小山东一听，挺高兴，说：“那我们借光了，我已经好多年没回家乡了。” “那就一言为定，”老山东握住小山东的手，说，“你把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告诉我，到时我让车来接你们！” 小山东喜出望外，将家里的地址写在纸片上交给老山东，老山东把纸片往口袋里一塞，就走了。 老山东回家后，拿出纸片，一看地址，差点儿笑出声来：真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小山东就住在我楼上啊！他再联想到刚才看到那把没有壶盖的水壶，推测出，砸碎自己宝贝的正是这个小山东。 隔天，老山东手里捧着两个纸盒，去敲小山东的门。 小山东开门一看，也愣了一愣，但是他估摸着，这老爷子是来通知他们早做回乡准备的。 老山东进门坐定说：“今天，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请你看两件东西。” 小山东打开一个纸盒，一看盒内是一堆碎瓷片，觉得莫明其妙，脱口而出道：“我又不会补碗，给我这些碎瓷片做什么？” 老山东说：“这本来是我的宝贝，但被人给砸碎了！” 听到“宝贝”，又是“砸碎”，小山东立马紧张起来，他装糊涂地问了一句：“是谁干的？” 老山东打开另一个纸盒说：“是它干的！” 小山东一看是自己家的水壶盖，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呆得像个木头人。难道老山东就住在楼下？这也太巧了吧。小山东想，既然事已至此，缩头乌龟也装不下去了，便坦然地说：“这水壶盖是我丢的，你想怎么赔就怎么赔，假如价格不高，当场解决，如果价格高，要等我卖掉饺子店再给你钱！” 老山东嘿嘿一笑，说：“这个花瓶虽说只值三万元，但这是古董，碎了一件少一件啊！” 小山东见老山东咄咄逼人，就回道：“听老爷子的意思，是否还得上法院？” 老山东听了这话，放声大笑，笑完却摆摆手说：“别忙，别忙，我今天是先来确认肇事者的。具体赔偿，以后再说。”说完便起身离去。 老山东走了，小山东还在那里生闷气，打碎三万元的花瓶，赔偿半开间的饺子店还嫌不够？这老头原来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过了几天，有人上门来了，对方递上一张名片，说：“我是律师，代表老山东找你谈谈。” 小山东一听不禁眼冒金星，老山东还请了律师，看来真的要上法院了！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听天由命吧。 于是，小山东面色阴沉地听候律师发落。 听着听着，小山东的脸色在变化——从阴转多云，多云转晴。听到最后，他居然笑出声来了。 原来，律师说：“老山东愿意出资金，委托你开一家古玩商店，由你当店长，老山东当顾问，有了利润全部归你，老山东只要把玩各种古董，过把瘾就够了。到了老山东百年之后，这家古玩店便属于你了。为防口说无凭，他委托我送法律文书来了。”律师说完，将文书交给小山东。 小山东自然喜上眉梢，但是他想了想，又迟疑地问：“慢！要是老山东的子女找上门来，我该怎么办？” 律师回答说：“老山东没有子女，老伴也走得早。他本想回山东老家，找一个远房亲戚继承他的遗产，如今碰见了你，他相信这是老天安排好的缘分，所以指定你做他的继承人。” 小山东觉得这一切都跟做梦似的。晚上，他和小翠商量了一下，便做出决定：他们会好好赡养老山东，不离不弃，直到他百年以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