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十一年冬,清宁宫灾,太后移居仁寿宫。明年,清宁宫成,乃还居焉。太后弟长宁伯彧家有赐田,有司请厘正之,帝未许也,太后曰:“奈何以我故骫皇帝法!”使归地于官。
弘治十七年三月崩,谥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承圣睿皇后,合葬裕陵。以大学士刘健、谢迁、李东阳议,别祀于奉慈殿,不祔庙,仍称太皇太后。嘉靖十五年,与纪、邵二太后并移祀陵殿,题主曰皇后,不系帝谥,以别嫡庶。其后穆宗母孝恪、神宗母孝定、光宗母孝靖、熹宗母孝和、庄烈帝母孝纯,咸遵用其制。
景帝废后汪氏,顺天人。正统十年册为郕王妃。十四年冬,王即皇帝位,册为皇后。后有贤德,尝念京师诸死事及老弱遇害者暴骨原野,令官校掩埋之。生二女,无子。景泰三年,妃杭氏生子见济,景帝欲立为太子,而废宪宗,后执不可。以是忤帝意,遂废后,立杭氏为皇后。七年,杭后崩,谥肃孝。英宗复位,削皇后号,毁所葬陵,而后仍称郕王妃。景帝崩,英宗以其后宫唐氏等殉,议及后。李贤曰:“妃已幽废,况两女幼,尤可悯。”帝乃已。
宪宗复立为太子,雅知后不欲废立,事之甚恭。因为帝言,迁之外王府,得尽携宫中所有而出。与周太后相得甚欢,岁时入宫,叙家人礼。然性刚执。一日,英宗问太监刘桓曰:“记有玉玲珑系腰,今何在?”桓言当在妃所。英宗命索之。后投诸井,对使者曰:“无之。”已而告人曰:“七年天子,不堪消受此数片玉耶!”已,有言后出所携钜万计,英宗遣使检取之,遂立尽。正德元年十二月薨,议祭葬礼。大学士王鏊曰:“葬以妃,祭以后。”遂合葬金山。明年上尊谥曰贞惠安和景皇后。
宪宗废后吴氏,顺天人。天顺八年七月立为皇后。先是,宪宗居东宫,万贵妃已擅宠。后既立,摘其过,杖之。帝怒,下诏曰:“先帝为朕简求贤淑,已定王氏,育于别宫待期。太监牛玉辄以选退吴氏于太后前复选。册立礼成之后,朕见举动轻佻,礼度率略,德不称位,因察其实,始知非预立者。用是不得已,请命太后,废吴氏别宫。”立甫逾月耳。后父俊,先授都督同知,至是下狱戍边。谪玉孝陵种菜,玉从子太常少卿纶、甥吏部员外郎杨琮并除名,姻家怀宁侯孙镗闲住。于是南京给事中王徽、王渊、朱宽、李翱、李钧等合疏言玉罪重罚轻,因并劾大学士李贤。帝怒,徽等皆贬边州判官。
后孝宗生于西宫,后保抱惟谨。孝宗即位,念后恩,命服膳皆如母后礼,官其侄锦衣百户。正德四年薨。刘瑾欲焚之。大学士王鏊持不可,乃以妃礼葬。
孝贞皇后王氏,上元人。宪宗在东宫,英宗为择配,得十二人,选后及吴氏、柏氏留宫中。吴氏既立而废,遂册为皇后,天顺八年十月也。万贵妃宠冠后宫,后处之淡如。孝宗即位,尊为皇太后。武宗即位,尊为太皇太后。正德五年十二月上尊号曰慈圣康寿。十三年二月崩,上尊谥曰孝贞庄懿恭靖仁慈钦天辅圣纯皇后,合葬茂陵,祔太庙。
孝穆纪太后,孝宗生母也,贺县人。本蛮土官女。成化中征蛮,俘入掖庭,授女史,警敏通文字,命守内藏。时万贵妃专宠而妒,后宫有娠者皆治使堕。柏贤妃生悼恭太子,亦为所害。帝偶行内藏,应对称旨,悦,幸之,遂有身。万贵妃知而恚甚,令婢钩治之。婢谬报曰病痞。乃谪居安乐堂。久之,生孝宗,使门监张敏溺焉。敏惊曰:“上未有子,奈何弃之。”稍哺粉饵饴蜜,藏之他室,贵妃日伺无所得。至五六岁,未敢剪胎发。时吴后废居西内,近安乐堂,密知其事,往来哺养,帝不知也。
帝自悼恭太子薨后,久无嗣,中外皆以为忧。成化十一年,帝召张敏栉发,照镜叹曰:“老将至而无子。”敏伏地曰:“死罪,万岁已有子也。”帝愕然,问安在。对曰:“奴言即死,万岁当为皇子主。”于是太监怀恩顿首曰:“敏言是。皇子潜养西内,今已六岁矣,匿不敢闻。”帝大喜,即日幸西内,遣使往迎皇子。使至,妃抱皇子泣曰:“儿去,吾不得生。儿见黄袍有须者,即儿父也。”衣以小绯袍,乘小舆,拥至阶下,发披地,走投帝怀。帝置之膝,抚视久之,悲喜泣下曰:“我子也,类我。”使怀恩赴内阁具道其故。群臣皆大喜。明日,入贺,颁诏天下。移妃居永寿宫,数召见。万贵妃日夜怨泣曰:“群小绐我。”其年六月,妃暴薨。或曰贵妃致之死,或曰自缢也。谥恭恪庄僖淑妃。敏惧,亦吞金死。敏,同安人。
孝宗既立为皇太子,时孝肃皇太后居仁寿宫,语帝曰:“以儿付我。”太子遂居仁寿。一日,贵妃召太子食,孝肃谓太子曰:“儿去,无食也。”太子至,贵妃赐食,曰:“已饱。”进羹,曰:“疑有毒。”贵妃大恚曰:“是儿数岁即如是,他日鱼肉我矣。”因恚而成疾。孝宗即位,追谥淑妃为孝穆慈慧恭恪庄僖崇天承圣纯皇后,迁葬茂陵,别祀奉慈殿。帝悲念太后,特遣太监蔡用求太后家,得纪父贵、纪祖旺兄弟以闻。帝大喜,诏改父贵为贵,授锦衣卫指挥同知;祖旺为旺,授锦衣卫指挥佥事。赐予第宅、金帛、庄田、奴婢,不可胜计。追赠太后父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母为夫人。其曾祖、祖父亦如之。遣修太后先茔之在贺者,置守坟户,复其家。
先是,太后在宫中,尝自言家贺县,姓纪,幼不能知亲族也。太监郭镛闻而识之。太监陆恺者,亦广西人,故姓李,蛮中纪、李同音,因妄称太后兄,令人访其族人诣京师。恺女兄夫韦父成者出冒之,有司待以戚畹,名所居里曰迎恩里。贵、旺曰:“韦犹冒李,况我实李氏。”因诈为宗系上有司,有司莫辨也。二人既骤贵,父成亦诣阙争辨。帝命郭镛按之。镛逐父成,犹令驰驿归。及帝使治后先茔,蛮中李姓者数辈,皆称太后家,自言于使者。使者还,奏贵、旺不实。复遣给事中孙珪、御史滕祐间行连、贺间,微服入瑶、僮中访之,尽得其状,归奏。帝谪罚镛等有差,戍贵、旺边海。自此帝数求太后家,竟不得。
弘治三年,礼部尚书耿裕奏曰:“粤西当大征之后,兵燹饥荒,人民奔窜,岁月悠远,踪迹难明。昔孝慈高皇后与高皇帝同起艰难,化家为国,徐王亲高皇后父,当后之身,寻求家族,尚不克获,然后立庙宿州,春秋祭祀。今纪太后幼离西粤,入侍先帝,连、贺非徐、宿中原之地,嫔宫无母后正位之年,陛下访寻虽切,安从得其实哉!臣愚谓可仿徐王故事,定拟太后父母封号,立祠桂林致祭。”帝曰:“孝穆皇太后早弃朕躬,每一思念,惄焉如割。初谓宗亲尚可旁求,宁受百欺,冀获一是。卿等谓岁久无从物色,请加封立庙,以慰圣母之灵。皇祖既有故事,朕心虽不忍,又奚敢违。”于是封后父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庆元伯,谥端僖,后母伯夫人,立庙桂林府,有司岁时祀。大学士尹直撰哀册有云:“睹汉家尧母之门,增宋室仁宗之恸。”帝燕闲念诵,辄欷歔流涕也。